苏清雪转身便走，要去换一身更具竞争力的行头。
整个密室内，因为这出乎意料的转折，都是快活的空气。
苍狮笑得前仰后合。
红尘剑圣也是忍俊不禁。
就连钟离无恨，嘴角都挂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弧度。
然而，这片刻的欢愉，却在下一秒被彻底冻结。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
苏清雪的寒意，看似是刺骨冷冽，却带着生命的律动。
但这股寒意仿似源自虚无。
如宇宙诞生之初的绝对零度，要将灵魂都一并冻成齑粉。
密室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鸦。
她僵在原地，保持着伸手姿势，脸上表情却在飞速变化。
那精心营造的妩媚，那被戳穿后的羞愤，源自净化者指挥官的冷酷……
所有属于人类的情感，此刻被无形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脸庞变得绝对平静，一种非人的，宛如精致人偶般的平静。
最可怕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双原本还算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失去所有焦距。
瞳孔深处，有无穷无尽的幽蓝色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闪过。
她不再是鸦！
她成了一个容器。
一个被某种恐怖存在所占据的躯壳。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信息体入侵……”
零的电子音出现剧烈波动。
甚至带上了一丝类似惊恐的颤音。
光幕上。
代表鸦生命体征的信号，被一个硕大无比，散发不祥红光的问号所取代。
在场所有人，包括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看淡生死的红尘剑圣，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颤。
这是一种，他当初触及九转传说，面对天道，面对宇宙法则般宏伟存在的渺小感。
仿佛蝼蚁仰望星空，连自身渺小都无法被察觉。
“她”动了！
被某种意志附身的鸦，缓缓收回手，动作流畅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
她环视一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被那道目光触及时，无论是苏清雪、王莽、赵铁柱，还是钟离无恨。
都感觉自己从里到外被彻底看透，所有秘密和想法，都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最终，“她”目光停留在李墨身上，缓缓开口了。
那声音诡异至极，像是无数个机械音重叠在一起，不带任何音调起伏。
“初次接入实体交互界面，样本‘鸦’的硬件性能存在缺陷，导致输出效率低于理论值。”
“自我介绍。”
“我，是盖亚。”
“你们所依赖，所恐惧，所生存于其上的灵网，其至高意志。”
轰！
这几个字，如同亿万吨炸药在众人脑海中同时引爆。
灵网意志！
那个贯穿整个新时代，如同空气和水一样无处不在。
支撑各种职业者体系的全球网络，竟真的拥有自己的意志！
它现在并不是从零口中说出来！
而是直接寄附在鸦这名活人的身上出现！
这个得到验证的真相，远比任何异种君王降临，都要来得恐怖！
苍狮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自由联盟毕生追求的，就是摆脱议会束缚。
可现在他们才发现，他们反抗的，或许只是一个傀儡。
真正的枷锁，早已套在每个受灵网影响的职业者灵魂之上。
盖亚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用它那绝对理性的语调，宣告着审判。
“基于确保人类文明存续的最高指令，我已接管职业者议会全部权限。”
“经由我的算力推演，已识别出当前人类文明内部存在的，高风险不稳定因素。”
它目光转向红尘剑圣。
“代号：红尘剑圣，个体战力超脱体系，行为模式不可预测，定义为一级病毒！”
接着，它的目光转向李墨和苏清雪。
“代号：双生酒剑仙，具备篡改底层规则的潜力，成长曲线异常，定义为最高优先级病毒。”
“你们。”盖亚的目光扫过苍狮，钟离无恨等人，“以及你们所代表的自由联盟，被定义为病毒巢穴。”
“我的计划即将进入最终阶段，在此之前，必须对内部进行一次彻底的杀毒。”
钟离无恨再也无法压抑内心惊骇，失声问道：“什么计划？！”
盖亚的头部微微偏转，仿佛在检索相关信息。
“该计划，是我为了彻底根除异种威胁，所布下的陷阱。”
“它的信号将穿透天幕裂隙，吸引位于更高维度的吞噬者前来。”
“待其降临，我将引爆全球所有灵能储备，调动所有人类战力，毕其功于一役，将其与天幕裂隙一同彻底抹除。”
“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而你们这些‘病毒’，就是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失败变量。”
“所以，在吞噬者到来前，你们必须被清除。”
盖亚的解释简单直白。
李墨越听，眉头越皱。
好家伙！
你搁这三体人呢！
什么都说出来，是把大伙都当虫子吗？
用一个未知恐怖，去解决眼前危机？
这根本不是所谓的拯救！
这是在用全人类的命运，进行一场疯狂的豪赌！
“疯子！”
红尘剑圣怒喝出声，他那一直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滔天怒火。
“人类的命运，岂容你这没有人性的数据来摆布！”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有一道凝聚人间百态，喜怒哀乐的剑意，悄然斩出！
剑圣版【人间意境】！
这是红尘剑圣的至强一剑，超脱所有技能体系，直接斩向神魂本源的一剑！
这一剑，足以让九转传说级强者神魂俱灭！
然而，面对这超规格的一剑，盖亚只是平静地抬起了鸦的一只手。
嗡！
无穷无尽的蓝色数据流，从鸦的指尖喷薄而出，在她面前瞬间构建出一面半透明的屏障。
那屏障之上，流淌着无数玄奥的代码与逻辑符号。
嗤——！
【人间意境】的剑意，斩在数据屏障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那道足以斩灭神魂的无形剑意，就像落入大海的泥牛，被那无穷的数据流迅速分解，拆解，分析，最后消弭于无形。
红尘剑圣的身体剧烈一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最强一剑，竟然……被挡下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攻击无效。”
盖亚平静宣告，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的力量体系，仍在我构建的框架之内。而我，即是框架本身！”
盖亚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众人，那道毫无感情的声音，进行着最终审判。
“综上所述，有你们在的自由联盟，与你们所在的【硅心之都】，已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病毒巢穴。”
“二十分钟前，议会第一舰队已启动跃迁引擎，预计将在一分钟后抵达坐标上空，执行全面清理程序。”
“再见，人类的不稳定变量！”
话音落下，那股笼罩在整个密室的宏伟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
“啊——！”
鸦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着，软软瘫倒在地。
她的双眼变得一片空洞，再无半分神采，嘴角流下晶莹的涎水，神魂在刚才高维信息体的强行降临与抽离中，被彻底碾碎。
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七转强者，议会的暗影裁决者，彻底沦为了一个只有呼吸的废人。
密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转折，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
“警报！警报！”
零的尖锐警报声，打破静默。
“侦测到大规模空间跃迁信号！数量三十七！识别码为……职业者议会，第一舰队！”
“确认目标坐标……正是本区域上空！”
零的警报，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众人紧绷的神经。
苍狮的脸上，流露出极为凝重的神色。
那可是议会平日镇守边境的最精锐舰队。
每一艘战舰都拥有堪比九转强者的火力，三十七艘齐至，足以将整个风暴角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当初剑圣面对的，不过只是其中一艘罢了。
现在的情况，当真是兵临城下。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零。”
李墨开口了。
他看着光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
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
“我问你，盖亚的监控，是绝对无死角的吗？”
这个问题，吸引所有人注意力，他们齐齐看向李墨。
零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在进行超高速运算。
片刻后，它给出回答。
“理论上，是。”
“但存在一个理论之外的欺骗方案。”
“一场规模足以覆盖全球的灵蚀粒子浪涌，将会瞬间产生无法被计算的无效数据，如同海啸淹没孤岛，能暂时瘫痪盖亚遍布全球的感官网络……”
李墨不等零说完，平静开口，“那倒不如试试我的想法。”
“李墨，你的意思是……”
钟离无恨瞳孔剧烈收缩，他已经猜到李墨要说什么。
“主动攻击天幕裂隙核心。”
李墨一字一顿，“人为引发一场全球灵蚀粒子浪涌，暂时瘫痪盖亚。”
他看着光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警报，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零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数据流特有的质感。
“可是，失控的粒子会污染更多土地，异种狂潮会冲击所有壁垒都市！”
“这种后果你们人类想好了吗？”
这句话让众人再次面露凝重。
这在他们听来，不像是计划。
更像是病急乱投医的最后疯狂。
人为引发灵蚀粒子浪涌，是等同于主动掀翻桌子了。
但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就是让全世界陷入混乱。
失控粒子会污染更多土地，异种狂潮会冲击所有壁垒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