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捏着那串锈迹斑斑的钥匙。
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灾后重建。
眼前这事情合理吗?
这不合理。
“我感觉,”李墨在心里对苏清雪疯狂吐槽,“那个红尘剑圣,他是不是对‘剑’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还是说他的职业其实是【丐帮帮主】,拿把剑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苏清雪的回应一如既往的冷静。
但通过【阴阳同心】的链接,李墨能捕捉到她情绪里的跃跃欲试。
“先开门吧。”言简意赅。
李墨叹了口气,认命地把钥匙插进锁孔。
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后,布满灰尘的卷帘门被他推了上去。
陈年油垢和霉变味扑面而来。
李墨挥舞着手驱散眼前的灰尘,看清了店内的惨状。
几张油腻桌子东倒西歪。
地面上覆盖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
厨房灶台上,甚至长出几朵颜色诡异的蘑菇。
这哪是面馆,分明像是个异种培养皿。
苏清雪倒是没他那么多戏,只是平静地审视着这个狭小空间。
然后,她动了。
她只是从角落里找到一块还算完整的抹布,走到唯一的水龙头下。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管道的呻吟,一股浑浊黄水流了出来。
然而,苏清雪并没有任何不耐。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等黄水慢慢变得清澈。
然后,她开始擦拭第一张桌子。
动作不快,但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处,抹布划过之处,陈年的油污被精准地剥离,露出木质的本色。
李墨看呆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红尘剑圣那套歪理了。
“是不是很好奇,我竟然会做这些。”
“嗯,是有点,但是我好像有点懂了……”
李墨挽起袖子,冲进后厨。
他先是检查一下厨具,锅碗瓢盆虽然破旧,但材质还算扎实。
啥也不说,先洗再说!
一下午时间,两人分工合作。
苏清雪负责前厅,将每张桌子,每把椅子都擦得一尘不染。
最后甚至用她那双能控制冰霜的手,将歪歪扭扭的桌腿给校准得笔直。
李墨则承包了后厨。
他将所有厨具清洗消毒。
又凭【酒气感知】,在附近市场挑选出性价比最高的面粉,和几根性价比最高的新鲜骨头。
当一切准备就绪,天色已经擦黑。
小小面馆里亮起灯,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
“不就是做面汤嘛,简单!”
李墨放下堆尘的菜谱,拍了拍手,神采飞扬。
他要开始吊汤了。
只见他将那几根廉价的骨头扔进锅里,又随手丢了几样最普通的香料。
换做任何一个厨师,这锅汤的结局都注定平平无奇。
但李墨不是普通厨师。
他闭上双眼,【万物归一酿】的能力悄然发动。
他没有去酿酒,而是将酿酒的原理侧向运用。
精神力探入锅中,感知着每一种食材的结构。
“萃取!”
他低喝一声,一股无形力量笼罩整口锅。
骨头中,骨髓精华;
香料里,芬芳物质;
各种材料,被他用酿酒师的手段萃取出来,并以一种玄妙的比例融合。
仅仅十分钟。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香气,猛地从锅里炸开,瞬间充满整个后厨。
“成了!”李墨得意地一笑,“我这锅汤啊,就叫酒心高汤!”
话音未落,他舀了一口喝了起来。
“这喝汤啊,多是一件美事!”
一口汤下去,李墨感觉自己没有了刚开始的浮躁。
想想也是,自己从觉醒玄醴酿师之后,就一直在职业者道路上策马奔腾。
现在莫名慢下来,体验一下平凡生活,似乎也挺不错的。
另一边,苏清雪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将面粉倒在案板上,没有急着加水。
而是伸出纤长手指,在面粉上轻轻一点。
一缕微不可查的磐石剑意,顺着指尖,融入面粉之中。
接着,她开始和面,动作轻柔而有节奏。
每一分力道的施加,每一次揉捏的转动,都蕴含着一种独特韵律。
那团面在她手中,似乎从一团死物渐渐苏醒,拥有了生命。
李墨看着她,内心弹幕刷屏。
“我靠!这和面还能这么和?”
“这面条做出来,是不是得叫‘磐石不动剑意面’?”
当第一批面条制作完成,高汤也已熬好。
一个崭新招牌,也被李墨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好,挂在门口。
“天下第一面”。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不好吃不要钱”。
嚣张,霸道,充满自信。
李墨和苏清雪坐在店里,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心中充满期待。
“你说,我们今天能挣多少?”
李墨美滋滋地盘算着,“一碗面定价50灵币,不算贵吧?来一百个客人,就是五千!一个月就是十五万!发财了!”
苏清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外。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街上人流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隔壁的烤串店已经人声鼎沸,对面的小酒馆也坐满客人。
唯独他们的“天下第一面”,门可罗雀。
偶尔有几个人被那汤香吸引,走到门口,探头看一眼里面简陋的陈设,
以及两个年轻得过分的“老板”后,他们摇摇头,转身就走。
“这新开的店?看着不靠谱。”
“俩毛孩子开的,能好吃吗?”
“还卖那么快,别是拿预制菜当现做的,出来骗人吧。”
“还是去老王那吃吧,吃了十几年了,放心。”
这些议论声不大,却清晰传进两位耳中。
李墨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他引以为傲的酒心高汤,苏清雪灌注剑意的面条,被现实击得粉碎。
他们拥有击杀领主级异种的能力。
却无法让一个路人停下脚步,走进来,点一碗面。
第一天,零收入。
锅里高汤依旧香气四溢,案板上的面条依旧筋道完美。
但它们失去了被品尝的机会。
李墨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整个人都蔫了。
这比跟领主级异种打一架还让人挫败。
他终于又能体会到,那些在底层挣扎的普通人,每天都要面对的艰辛与无力。
这跟职业者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李墨似乎找回上一世当牛马的感觉了!
苏清雪默默走到他身边,坐下。
她没有安慰,但李墨通过【阴阳同心】的链接,感受到了她同样复杂的情绪。
有失落,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平静。
就好像,这种失败,让她触碰到某种比战斗更真实的东西。
“我们……”李墨开口,嗓子有点干,“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苏清雪看着锅里还在翻滚的浓汤,轻声说:
“剑圣说,我们的力量,没有温度。”
是啊,没有温度!
他们的力量在同龄人当中,确实太强,太超模。
以至于他们忘了,人间烟火,是需要用耐心与真诚,去慢慢积攒的。
不是你以为把东西做得足够好,别人就理所当然会来欣赏。
小店里,陷入长久沉默。
那锅无人问津的酒心高汤面,香气闻着都有点孤独。
他们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