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抬在半空，匕首还没挥出，眼角却死死盯住东北角那具童尸。
不是因为那张脸像周婉婉。
是因为血。
别的童尸指尖渗的是黑血，黏稠发臭，顺着红衣往下滴。可那具“周婉婉”的尸体，指尖冒出来的液体是淡金色的，像晨光落在水面上的颜色，还泛着微弱的光。
他脑中嗡的一声，逆命直觉猛地炸开。
不是预警。
是聚焦。
他的意识被强行拉向那点金光，视野里其他东西全都模糊了，只剩下那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镇守者血脉，纯度78%，建议优先接触】
谢停渊呼吸一滞。
镇守者？
他没时间细想。七具阵眼童尸胸口的血光正在加速闪烁，地面符文越来越亮，玄阴子双手高举，星图已经成型一半，水晶棺的轮廓清晰可见。再有几秒，血祭就会完成。
他不能动。背部还死死抵着阵眼喷口，高温烧得衣服焦黑，皮肤裂开。只要他松一下，能量外泄，整个阵法会立刻爆发。
但他必须让岑晚知道。
他用尽力气偏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攻阵眼……看东北角。”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吞掉。
但岑晚听到了。
她没回头，也没问为什么。三年来她学会一件事——谢停渊从不说废话。
她慢慢收手，把罗盘塞回包里，动作自然得像只是调整姿势。然后她脱下道袍，随手扔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米色风衣。她撕开袖口，弄出几道裂痕，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伪造的护士证，别在胸前。
她蹲下去，假装检查地面有没有伤员。
一步步往东北角挪。
童尸群站着不动，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中央。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任何一具尸体。走到边缘时，她停下，假装摸脉搏，手指搭在“周婉婉”手腕上。
皮肤冰冷，没有心跳。
但她看到对方左手小指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
是指关节有节奏地弯曲了一次，像在回应她的触碰。
岑晚屏住呼吸。
她压低声音说：“如果你听得见，眨一下眼。”
三秒后，“周婉婉”的眼皮颤了颤。
睁开了。
瞳孔是金色的。
不是人类的眼睛。
像两盏灯点亮了。
岑晚心头一跳，立刻说：“我是来帮你的，别怕。”
她说话时没看对方，而是盯着地面，像是自言自语。
“你现在被血咒控制，身体不听使唤。但我能感觉到你还清醒。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就再动一次小指。”
那只手又动了。
这一次更明显。
岑晚深吸一口气，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剪刀，藏进掌心。她假装整理袖子，低声说：“我会制造机会，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把自己的血点在阵眼中心的位置。能做到吗？”
金色瞳孔眨了一下。
够了。
岑晚站起身，提高音量：“这里有个学生还有呼吸！需要急救！”
她喊得不大，刚好能让谢停渊听见。
她弯腰，做出要抱人离开的动作。
就在她伸手去扶“周婉婉”肩膀时，玄阴子忽然冷笑一声：“谁准你碰祭品？”
血雾瞬间压下。
岑晚立刻低头，护住头部。血雾落地起火，烧出一圈红焰，把她和童尸群隔开。
她被困住了。
但她看到，“周婉婉”的右手正缓缓抬起。
五指收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鲜血流出。
不是黑的。
是金的。
她咬破嘴唇，把血抹在自己右手中指上，然后猛地按向地面。
指尖触地的瞬间，整片阵法猛地一震。
所有童尸同时僵住。
抬起来的脚停在半空，血眼停止转动，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空中星图光芒闪烁，水晶棺的轮廓开始扭曲。
玄阴子身体一晃，差点从半空跌下来。
他低头看去，脸色第一次变了。
“不可能……”
他声音发抖：“她怎么会醒？”
他明明封死了所有意识通道。
这具身体不该有反应。
可现在，那点金血正顺着地缝蔓延，像活物一样爬向阵眼核心。
七具阵眼童尸眉心的符钉开始发烫，发出“滋滋”声。
血光忽明忽暗。
阵法运转卡住了。
谢停渊感觉背后的灼烧感减弱了。喷口的能量输出在下降。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撑着地面，艰难转头对岑晚吼：“让她继续！”
岑晚已经扑到“周婉婉”身边。
她抓着对方还在流血的手，引导指尖再次按向地面。
“再一下！就差一点！”
“周婉婉”点头。
她双眼微闭，脸上全是汗，像是在对抗某种巨大的压制。但她还是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指尖按进阵眼中心的凹槽里。
金血流入。
地面符文全部亮起，但颜色变了。
从血红转为浅金。
所有童尸的动作彻底冻结。
连玄阴子都动不了。
他悬浮在半空，双手结印的姿势僵在那里，脸上写满震惊。
“你们竟敢……”
他牙齿咬紧，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废物后代，也配染指镇守之血？”
没人回答他。
风停了。
火灭了。
只有那点金血还在缓缓流动，像一条细线，连接着“周婉婉”的手指和阵眼中心。
谢停渊靠在墙上，喘着气。
他看见岑晚扶着“周婉婉”慢慢坐下。
那个女孩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但胸口还有起伏。
金光在她皮肤下游走，像河流在地下穿行。
他知道她还没醒。
刚才那一下是拼出来的。
但她做到了。
阵法停了。
不是破。
是卡住。
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车突然熄火，轮子还在转，但动力没了。
玄阴子站在半空，佛珠碎片重新聚合，但他没动。
他在等。
等阵法重启。
或者等下一个变数出现。
谢停渊看着岑晚。
岑晚看着“周婉婉”。
“周婉婉”的手指还按在阵眼上，血已经快流干了。
但她没松开。
金光越来越弱。
谢停渊知道，这一幕撑不了多久。
他慢慢站起来，背部的衣服碎成片，露出底下烧伤的皮肤。
他走到阵眼边缘，蹲下，握住“周婉婉”的另一只手。
温度很低。
但他没放手。
岑晚也伸出手，轻轻搭在“周婉婉”肩上。
三人围成一圈。
一个站着，两个坐着。
中间是那点快要熄灭的金光。
玄阴子终于开口。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
他笑了。
“她流的是血，不是命。血尽了，阵就回来了。”
他说得对。
“周婉婉”的指尖已经开始发白。
金光淡得几乎看不见。
谢停渊盯着那点光，低声说：“再撑一会儿。”
岑晚点头。
他们都不看玄阴子。
他们只看着“周婉婉”。
她睫毛动了一下。
嘴里吐出两个字。
很轻。
但谢停渊听清了。
她说：“糖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