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发送的瞬间,沙瑞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
希望祁同伟这个总能在绝境中创造出人意料局面的家伙,这次还能有应对之策。
这已经不仅仅是祁同伟个人的生死,更关乎汉东省的政治平衡,甚至可能引发更高层面的震荡。
“带被告人到辩护人席旁指定区域。注意保持安全距离,严禁任何形式的物品传递和超出范围的肢体接触。”
两名身材高大的法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陪同”着祁同伟离开被告席,走向辩护人区域。
这是法庭的标准程序,既保障了被告人的权利,也确保了庭审秩序和安全。
陆亦可早已站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
就在刚才,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看到沙瑞金发来的消息内容,她终于明白了沙瑞金他们为何如此失态、审判长为何拼命加快节奏、公诉人为何那般有恃无恐地拖延!
她也终于明白了心中的不妙预感来自于哪里。
看着祁同伟在法警的严密“护送”下走过来,陆亦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作为祁同伟的辩护人,更是深知此案背后错综复杂关系的关键人物之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特别监督小组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两人在法庭指定的、位于辩护席侧后方的临时商讨区域站定。
法警就站在三步开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确保不会有任何违规行为。
“祁厅……”
陆亦可几乎是立刻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如同子弹上膛。
她必须争分夺秒,在这宝贵的五分钟内完成沟通。
“刚收到消息,沙书记发来的。最高法、最高检、联合纪检委,特别监督小组,组长王天龙,据说是青壮派代表人物。”
她深吸一口气,观察着祁同伟的反应:
“他们已经拿到那把枪了,正在赶来法庭的路上,说是要当庭质证!”
陆亦可将沙瑞金信息中的核心内容复述完毕,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后背也被冷汗浸湿。
“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的底牌……还能盖得住特别监督小组吗?”
那可是代表着国家最高执法和监督意志的存在。
王天龙亲自带着“铁证”杀来,其权威性和冲击力,远非之前的公诉方可比。
在陆亦可看来,这几乎是必定要拖入加时的。
祁同伟之前所倚仗的、那些未曾明说的底牌,在这种级别的力量面前,还能有多少效用?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甚至涌起一股深切的绝望。
难道,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博弈,真的要在此刻功亏一篑?
祁同伟静静地听着,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的脸颊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眼神深处,仿佛有寒冰碎裂。
那寒芒中,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反而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冷静。
以及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踩入陷阱时的专注与惊喜。
王天龙……
果然是他亲自出马了。
赵澍啊赵澍,为了置我于死地,你真是下了血本,连这张压箱底的牌都打出来了!
看来,你是真的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代价了。
不过,这也是正中下怀。
王天龙,恰好姓王。
与祁同伟所盯紧多年的金融巨鳄“天王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赵澍……果然够狠,够绝!
这釜底抽薪的一招,精准、迅猛、霸道,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和反击的机会,直接就要把他困在这审判席上,腾不出手脚。
但祁同伟深知,危机是危与机并存的。
原本还想引得“天王虎”下场,好揪出一整个集团的黑商网络。
但王天龙倒是先入了局。
既然如此,祁同伟不介意继续加码,把盘子继续做大!
祁同伟脸上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海面。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避免引起法警的过度关注。
陆亦可的心,随着他这个摇头的动作,猛地向下坠落,坠向无边的黑暗。
盖不住?
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吗?
难道今天真的要……
然而,就在她的心即将沉入谷底的那一刻,祁同伟的嘴角,却忽然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一个绝望的笑容,也不是无奈的苦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仿佛全局在握的玩味。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与陆亦可对视,那双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是蕴藏着星辰大海,又像是能洞穿一切迷雾。
“盖不住。”
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静。
陆亦可的心彻底凉了。
果然!连祁同伟自己都亲口承认盖不住,那岂不是……
但祁同伟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的黑暗。
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
祁同伟的目光,似乎越过了陆亦可的肩膀,穿透了法庭厚重的墙壁,投向了那个隐藏在幕后、此刻或许正志得意满、冷笑连连的赵澍。
“我的底牌,从来就不只是为了盖住王天龙。”
他微微前倾了身体,拉近了与陆亦可的距离,就贴在对方的耳朵边,以免被破解唇语。
“这张牌并非唯一,大鱼要入网了,但想把网挣破?天真。”
陆亦可等他说完,才微微后退一步,耳朵发红,脸颊发烫。
她有些别扭地问:“你说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我们……”
祁同伟换上了轻松的笑容,“拭目以待。”
说完,他不再看陆亦可脸上那复杂表情,缓缓直起身子。
他径直转身,对着守候在旁的法警微微颔首示意。
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甚至比刚才更加镇定。
在法警一左一右的“陪同”下,他重新迈步,走向被告席。
祁同伟的步履从容不迫,脊梁挺得笔直,仿佛刚才听到的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陆亦可僵立在原地,看着祁同伟的背影,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