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周衍痛心疾首,指着殿外西方,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的莽撞!萧丞相,慕丞相,两位国之栋梁,为了救你身负重伤,险些……险些命丧西境!他们是我东衍的擎天之柱,是百姓依赖的贤臣能臣!若他们因你之故而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朕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你让你九泉之下的大哥,如何能瞑目!”
最后这句话,狠狠砸在殿内几人的心上。周容源猛的抬起头,脸上已满是悔恨的泪水,哽咽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儿臣愿受任何责罚!”
周衍看着他悔恨的模样,心中亦是绞痛,但他必须严厉:“念在你尚年幼,且已知悔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禁足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抄写《孝经》《资政要略》各百遍,细细体会何为孝道,何为责任!滚下去!”
“儿臣……领旨谢恩!”周容源重重叩首。随即被内侍带了下去。
乔毓楠看着儿子被带走的背影,泪水涟涟,却终究没有出声。她知道,这是儿子必须承受的教训。
周衍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看向一直静立一旁默不作声的白景远,语气缓和了许多:“景远,此番多亏有你。霁华和苓夕……他们伤势究竟如何?”尽管信中说性命无碍,但他心中依旧担忧。
白景远躬身回道:“回陛下,师兄与阿苓伤势虽重,但已被二师兄送回昆仑救治,性命无碍,只是需要时日静养,陛下不必过于挂心。”
周衍凝视着白景远,那双历经风霜的帝王之眼仿佛能穿透掩饰。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的追问道:“景远,对朕,不必避重就轻。朕知道你的心意,但朕需要知道实情。你们三人,朕视若亲人,他们究竟伤到何种地步?若非重伤垂危,何以需立刻送回昆仑山?告诉朕!”
白景远身形微顿,迎上周衍担忧又坚决的目光,知道再也无法轻描淡写的搪塞过去。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祭坛的实情和盘托出,只是略去了慕苓夕动用本源之力。
待他说完,殿内一片死寂……
乔毓楠用帕子捂着嘴,眼中盈满了泪水。
周衍越听越心惊,猛地靠在龙椅上,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双眸中是一片沉痛和愧疚。
“经脉寸断……伤及左眼……半条性命?”他喃喃重复着,每一个字都扎在他的心上。他想象着两位惊才艳艳的年轻人,此刻正不知在昆仑山上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与煎熬?
“是朕……是朕教子无方!是朕……对不住他们……”周衍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力与痛悔。
他身为一国之君,却让鞠躬尽瘁的臣子,因自家儿子的莽撞,让他们承受如此无妄之灾!
白景远见周衍这般模样,心中亦是涩然,躬身道:“陛下不必过于自责,师兄与阿苓……他们做出选择时。便已料想后果。他们……无怨。”
周衍久久无言,只是疲惫的挥了挥手,白景远会意,行礼退了出去。
离开皇宫后,白景远并未回丞相府休息,而是直接去了文府,与暂代丞相之职的文鹤交接公务。
文鹤是位年近四旬,刚正不阿的官员,见到白景远,平和的行礼。随即便将这段时间积压的重要政务一一呈上,并条理清晰的汇报了处理情况。
白景远神情专注,快速浏览着卷宗,不时提出关键问题。原本文鹤还因景远年轻且非正式官员,而存有一丝疑虑,但见到其敏锐的洞察力和高效的判断力,心中暗暗叹服。这位白公子,与萧丞相相比,毫不逊色。
白景远虽非官员,但享有丞相权柄,自然接过了左右丞相的职责。
翌日朝会,金銮殿上。
二皇子被掳,两位丞相重伤的消息早已传开,朝堂上暗流涌动。
有激进的武将出列,慷慨陈词:“陛下!西漠蛮夷欺人太甚!竟敢辱我皇子,伤我重臣,此乃奇耻大辱!臣请旨,即刻发兵,踏平西漠,以雪国耻!”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不少附和之声。群情激奋,主战之声高涨。
周衍面色沉静,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了立于文官之首,代替萧霁华位置的白景远身上。
“白爱卿,你意下如何?”
白景远出列,他并未直接反驳主战派,而是声音清越,响彻大殿:“西漠辱我东衍,伤我同袍,此仇,自然要报!”
他的话语让主战派精神一振,但他立刻话锋一转:“然,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请问诸位将军,如今西漠国内局势如何?崔木凉与那妖后苏雨梦,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诡异力量?背后是否还有更厉害的人存在?我军若仓促出征,粮草军械以及路线,可已准备万全?边境防线可能确保在我大军出征后固若金汤,不被敌人趁虚而入?”
一连串的问题,如冷水般泼下,让方才还群情激愤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武将面露沉思,文官则纷纷点头。
白景远继续道:“萧丞相与慕丞相,以重伤为代价,换回二皇子平安,稳住边境局势,并非怯战,而是为东衍争取积蓄力量,摸清敌情的时间!贸然开战,若中了敌人圈套,损兵折将,岂非辜负了他们的牺牲?更是将东衍置于险境!”
而环视着众人,声音沉凝:“报仇雪恨,不在一时之气。我东衍,要战,便要有必胜的把握!要打,就要将那西漠彻底犁庭扫穴,解救其国内受苦的百姓于水火。而非逞一时之快,徒增伤亡,动摇国本!”
周衍眼底浮上赞赏,沉声开口,一锤定音:“白爱卿所言,甚合朕意!西漠无道,君昏臣奸,百姓困苦。我东衍乃礼仪之邦,仁义之师,此时确非最佳战机。传朕旨意,命兵部户部全力筹备,边境各军加紧操练,广派细作,深入西漠,探听虚实。待时机成熟,定要踏平西漠,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陛下圣明!”群臣再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