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林清风松开手,那对崭新的情侣碗在冰冷的地砖上摔得粉碎。
屋子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苏小琳离开前的模样。
客厅吊灯上,她挂的红色兔子挂饰,在穿堂风里摇晃。
卧室窗户上,那个洒满金粉的“福”字,红得刺眼。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惯用的栀子花洗发水的味道。
林清风走到窗边,伸出手,抓住那张“福”字的一角,用力一扯。
红色的纸屑混着斑驳的墙皮被撕下,在墙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痕迹。
他将这团废纸揉紧,连同地上的碎瓷片一起,扫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踩上椅子,取下那个摇晃的兔子挂饰。
打开衣柜,一套红色的睡衣叠在最上面,是苏小琳买给他的。
布料柔软,上面还带着她身上的气味。
他攥紧了那套睡衣,把它塞进了垃圾袋的最深处。
沙发上的卡通抱枕、玄关的粉色棉拖鞋、厨房里她挑选的调味罐,所有带着苏小琳印记的东西,都被他一件件翻找出来,装进几个快递纸箱,用胶带封死。
最后,他把那部老旧的诺基亚关机,拔出SIm卡,连同手机一起,放进了最后一个纸箱的顶层。
几个封好的纸箱,堆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这个小屋,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被他清空成了一个只有冰冷家具的空壳。
林清风推开所有的窗户,冬日深夜刺骨的寒风灌进来,卷走了屋里最后一丝栀子花的香气。
……
除夕夜。
窗外,万家灯火,绚烂的烟花一次次炸响,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林清风一个人,背靠着墙,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面前摆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港股的K线图。
电视开着,春节联欢晚会热闹的歌舞声,与这个空荡的房间格格不入。
他端起手边的一碗泡面,水是凉的,面饼只泡开一半,他面无表情地叉起一筷子,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
年初二,林清风下楼,敲响了李大爷家的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屋里混杂着霉味和茶叶的气息。
李大爷靠回藤椅,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林清风站在门口,冷风从他身后灌进去,他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李大爷抬眼扫了他一下:
“想明白什么了?”
“那种安稳日子,那些锅碗瓢盆,那些家长里短,都不是我的。”
林清风的声音没有起伏。
李大爷摇着藤椅的动作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这年轻人的脸上,所有挣扎和痛苦的痕迹都消失了,只剩下僵硬。
李大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
“去港岛的事定下了?”
“定了。”林清风回应。
“秦知那丫头,在港岛管着一个几千亿的盘子。”
“她手底下,全是些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你去了,没人拿你当师弟看,你就是个最底层的实习生。”
林清风没有作声。
李大爷接着说:
“她手底下那帮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华尔街回来的、常青藤毕业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你林清风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沪市三流大学毕业的,连金融从业资格证都没有。”
“你去了,就是去给她擦屁股的,去填坑的。”
“三年前,一凝在那边栽了个大跟头,亏了八个亿,让师门名誉扫地。”
“秦知临危受命,才把局面稳住。”
李大爷闭上眼睛继续道:
“她这个非常严厉,不会教你任何东西,你就是条狗,扔过去,全看你造化。”
林清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明白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门口那张掉漆的桌子上,推了过去。
“这里面是四十三万。”
“三十二万是还您的本金,剩下的,算我孝敬您的。”
李大爷看了一眼那张卡,随即又落回林清风的脸上。
“那个叫小琳的姑娘,你对她,也这么干脆?”
林清风的身形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着藤椅上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师父,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
年初七,浦东国际机场。
出发大厅人声鼎沸,广播里不断播报着离别的航班信息。
林清风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那台笔记本电脑。
他穿着一件夹克,站在巨大的航班信息屏下,抬头看着上面滚动的字幕。
“前往港岛的hx337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登机手续……”
他看了一眼窗外,沪市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太阳。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登机口的指示灯亮起,电子音催促着。
他迈开步子,朝着那条连接着地面与天空的廊桥走去。
就在他即将踏上廊桥的那一刻,口袋里新买的iphone 5震动了一下。
他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是一条来自南英资本的加密短信,发件人是何洁。
“林先生,关于‘手术刀’项目的分成结算已经完成。”
“按照约定,剔除各类成本及税费后,归属于您的个人收益部分,已于今日汇入您指定的离岸账户。”
“金额为:40,000,000.00元。”
林清风的脚步,在廊桥的入口处停住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长串“0”。
四千万。
只要他转身,他就可以拿着这笔钱,回到苏小琳身边,买最好的房子,过最好的生活。
他甚至可以把她接回来,告诉她一切,求她原谅。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几乎要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然后,他删掉了短信,关上屏幕,将手机揣回兜里。
他抬起头,前方是幽深的廊桥通道,尽头连接着巨大的机身。
那里是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战场。
他面无表情地迈出脚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