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预选赛如火如荼。北川第一连克两敌,以小组头名昂首闯入淘汰赛阶段。八强战的对手,是同样两战全胜、来自工业重镇、以坚韧防守和纪律严明着称的——“铁城”俱乐部。
赛前准备会上,中村教练的表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铁城’的资料不多,但看他们之前的比赛录像,特点非常鲜明。”战术板上画着简单的阵型图,“他们几乎没有个人能力特别突出的明星球员,但整体性极强。防守阵型就像他们的名字,是一块移动的‘铁壁’。一传到位率极高,进攻多依靠精准的分配和顽强的多回合缠斗。他们擅长把比赛拖入他们喜欢的节奏——缓慢、胶着、拼失误、拼耐心。”
中村教练的笔重重敲在战术板中央:“对付这样的队伍,急躁是大忌!但也不能被他们拖垮!我们要打出自己的东西——更快的反击、更锐利的进攻、以及……”他的目光扫过所有队员,“比他们更顽强的防守和更冷静的头脑!”
“铁城”俱乐部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如同其名。清一色深灰色队服,队员身材敦实,表情沉稳,热身时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纪律感。他们的啦啦队人数不多,但呼喊节奏整齐,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上半场比赛开始,北川第一率先发球。光按照赛前部署,尝试用落点刁钻的发球冲击对方接发球体系。然而,“铁城”的自由人和边攻手防守面积覆盖极佳,移动协同默契,光精心设计的发球大多被稳稳接起,化为极其扎实的一传。
“铁城”的进攻果然如教练所说,没有雷霆万钧的重扣,多是避开拦网手打点打线,结合恰到好处的轻吊。他们的二传分配球极其合理,几乎从不勉强进攻,一次次耐心地组织,寻找北川第一防守阵型中哪怕最微小的缝隙。
北川第一的进攻遇到了麻烦。山本达也的重扣屡屡被“铁城”双人甚至三人协同拦网有效撑起,即便打穿拦网,也常常被后排顽强的防守救起。佐藤试图组织快攻和战术球,但“铁城”的拦网跟防很快,防守卡位精准,北川第一熟悉的进攻套路仿佛撞上了一堵会移动、会预判的墙。
15:20,第一局,北川第一落后。场上气氛有些凝滞。北川的孩子们脸上开始露出焦躁,失误增多。光在后排努力支撑,救起了不少险球,但一个人无法填补整个防线被逐步蚕食的漏洞。她感觉比赛节奏正一点点被拖入对方喜欢的、令人窒息的慢速绞杀中。
“暂停!”中村教练脸色铁青。
“你们在急什么?!”他低吼,“被他们的节奏带跑了!忘记我们自己的东西了吗?山本!你的扣球只有斜线吗?被拦了两个就不会变了?佐藤!你的眼睛只看得见网前吗?后排呢?光呢?!她现在难道只是个摆设吗?!”
光的呼吸一滞。教练的话像鞭子抽在她心上。是啊,自己除了防守,还做了什么?只是被动地接球,然后看着进攻一次次无功而返吗?
“听着!”中村教练快速布置,“第二局,山本,多尝试直线和打手出界!佐藤,增加后三和后排进攻的比例!把光当作一个进攻点来考虑!光!”
“是!”光挺直脊背。
“你的防守很好,但不够!我要你 ‘读’ 他们的进攻!”中村教练盯着她的眼睛,“他们的二传分配有规律,攻手习惯线路也有迹可循!用你的脑子,提前移动,不只是救球,要试图 直接破坏 他们的进攻组织!有机会,就给我果断地打反击!明白吗?!”
“明白!”光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读进攻?直接破坏?反击?这是比单纯防守更高、更主动的要求!
下半场开始,北川第一的进攻有所变化,山本开始尝试更多线路,佐藤也偶尔将球传给后排插上的队员。比分依旧胶着,但北川第一的进攻不再那么容易被预判。
光彻底改变了防守姿态。她不再仅仅根据球飞来的方向移动,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分配在“铁城”二传的手指、攻手起跳前的姿态、甚至对方教练场边的手势上。她的眼睛像高速扫描仪,大脑疯狂处理着信息。
一次,“铁城”二传在组织反击时,手指有一个微不可查的、指向四号位的倾向,同时他们四号位的主攻手启动步伐比平时快了半拍。
——是快攻!直线可能性大!
光几乎是本能地向自己右侧(对方四号位直线方向)横移了一大步,同时身体重心放低,手臂准备迎向直线来球。
果然!球快速传向四号位,攻手毫不犹豫地直线扣杀!
而光,已经提前半步等在了那里!她没有选择常规垫球,而是看准来球,手臂 platform 微微向上倾斜,手腕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向前上方“抖送”的动作!
砰!
球没有高高飞起,而是以一个快得惊人的平弧度,擦着网带上方,直射回“铁城”场地的前排空当!对方前排队员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反击得分!而且是直接防守得分!
“呜哇——!!”全场哗然!
“看到了吗?!那个预判!!”
“7号!北川第一的7号!”
山本达也冲过来,狠狠拍了下光的后背:“干得好!光!”
光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亮得惊人。刚才那一下,不仅仅是预判和手感,更是将研磨哥哥的数据思维、鹫匠爷爷强调的“迎击”姿态、爷爷的“羽毛引导”,在电光石火间融合在了一起!原来,“读”比赛并做出回应,是这种感觉!
这个球仿佛一针强心剂,点燃了北川第一全队的斗志。光的“阅读防守”开始频频奏效,她不仅救起险球,更开始有意识地用垫球破坏“铁城”的一传到位率,或者直接将球垫到对方防守薄弱区域形成反击机会。北川第一的防守反击终于打出了速度,渐渐将比分追平,并反超!
比赛被拖入决胜的第三局。双方体力都已接近极限,比分死死咬住,14:14平!轮到“铁城”发球。
空气凝固了。观众屏住呼吸。这是赛点,无论谁得分,都将直接决定比赛走向。
“铁城”的发球,一个势大力沉的跳飘,直冲北川第一后排中央。接球的渡边玲奈咬紧牙关,将球稳稳垫起!弧度不错,但落点偏向三米线左侧。
佐藤拼命跑过去调整,然而,“铁城”的拦网已经如影随形般压上,死死封住了山本达也最擅长的斜线!副攻小林也被盯防!传球线路几乎被锁死!
电光石火间,佐藤看到了从后排右侧启动、正快速向网前移动的光!她的眼神坚定,奔跑的路线直指二号位!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佐藤脑海——教练说过,把光当作进攻点!
没有时间犹豫!佐藤在身体几乎失去平衡的情况下,凭着感觉和信任,将球向二号位高高传出!这是一个调整攻,传球弧度并不完美,有些靠外,有些高。
“光——!” 佐藤嘶声喊道。
光看到了那个球。它飞行的轨迹,在她眼中仿佛被放慢。太高,太外,这不是一个舒服的扣球位置。但是,机会就在那里!网对面,“铁城”的拦网显然没料到这一传,匆忙间只有一人来得及移动到二号位起跳,而且高度并不充分。
就是现在!
光在罚球线附近全力蹬地起跳!修长的身体在空中充分舒展,手臂向后高高拉开,到达最高点的瞬间,她看到了那条缝隙——拦网手和边线之间,那一道狭窄的、稍纵即逝的通道!
不是凭借绝对力量的硬砸,而是将全身的冲势和腰腹力量瞬间灌注到手臂,手腕猛地下压,手指狠狠包住排球的上部,赋予它一个强烈的向下的旋转!
“喝啊——!!!”
一道深蓝色的闪电,撕裂了空气,带着雏鸟初次全力振翅的尖啸,从拦网手的指尖上方寸许掠过,以一条近乎垂直的、凌厉到极致的小斜线,重重砸在“铁城”场地的边线内侧!
“砰!!!”
球落地发出的巨响,如同惊雷,在骤然寂静的场馆中炸开!
紧接着,裁判的哨声尖锐响起,手臂果断指向北川第一半场——
得分!15:14!比赛结束!北川第一获胜!
死寂。
然后,是火山爆发般的轰鸣!
“赢了——!!!” “光——!!” “那个扣杀!看到了吗?!那是小学生的扣杀?!”
北川第一的替补席疯了似的冲进场内,将还在网前落地、有些发愣的光团团围住,拥抱、拍打、欢呼!山本达也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佐藤瘫坐在地上,看着记分牌,傻笑着流出了眼泪。
光被队友们簇拥着,耳朵里是震耳欲聋的欢呼,眼前是队友们狂喜的脸。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有些发麻的手掌,刚才击球瞬间那清晰无比的触感和破开一切的决心,依然残留.
中村教练在场边,用力攥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了近乎狰狞的、欣慰的笑容。
观众席上,几个偶然前来观战、身份特殊的成年观众,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目光牢牢锁定在场中那个被队友高高抛起的深蓝色7号身影上。
预选赛四强!
而这,远非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