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彻底站稳脚跟的时候,影山飞雄拖着那个看起来很酷、印着赞助商标志的黑色行李箱,走出了家门。
门口站着爷爷、美羽姐姐,还有用力仰着头的影山光。阳光有点晃眼,光眯了眯眼睛,看着哥哥线条越发硬朗的下颌线。他没穿校服,也没穿运动服,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衫,看起来……有点陌生,又好像更接近电视里那些职业选手的样子了。
“到了打电话。”爷爷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但花白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缺什么就说,别自己硬扛。”美羽姐姐上前,用力抱了抱弟弟,拍了拍他的背。
影山飞雄“嗯”了一声,分别朝爷爷和姐姐点了点头。
轮到光了。她往前蹭了一小步,没像美羽姐姐那样抱上去,只是仰着脸,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
影山飞雄低头看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不是拍头,而是屈起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咚。”
“在家听话。”他说。
光捂住额头,没喊疼,也没像平时那样撅嘴抗议,只是很用力、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脆:“尼尼也要加油!打爆所有对手!”
影山飞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毫米,算是回应。然后他转身,拎起行李箱,大步走向等在路边的车。车门关上,车子发动,汇入街角,消失不见。
门口一下子空了下来。春天的风卷起几片樱花花瓣,打着旋儿落在光脚边。
“小光?”美羽姐姐揉了揉她的头发,“进去吧。”
“嗯。”光应着,又朝车子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秒,才转身回屋。
家里……好像突然变大了。
以前总觉得有点挤的客厅,现在空荡荡的。吃饭的时候,对面那个总是埋头猛吃、偶尔蹦出几句“再来一碗”或者“今天的配菜盐放多了”的位置,空了。晚上,隔壁房间不再有隐约的、规律的手指摩擦排球的声音,或者深夜观看比赛录像的细微动静。
光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了很久,面前摊开的是最新的训练笔记。窗外的樱花开得没心没肺。她拿起笔,在崭新的一页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黑色连帽衫,背影很酷。然后,她在旁边写下:
【尼尼远征日。家里好安静。】
写完后,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忽然用笔重重地划掉,在旁边重新写道:
【影山光,独立修炼,开始!】
笔画很重,几乎要戳破纸背。
……
鹫匠教练的电话在第二天下午打了过来,直接打到了家里的座机。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开,根本不用开免提:“小丫头!飞雄那小子滚蛋了吧?哼,职业?路还长着呢!你呢?骨头是不是又懒了?!”
光赶紧把听筒拿远一点,大声回答:“没有懒!爷爷!光有在练习!”
“光说没用!明天!老地方!让我看看你那两下子有没有退步!还有,把我上次让你记的东西背熟!背错一个字就给我绕着操场跑十圈!”
“是——!”
电话咔哒挂断,光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鹫匠爷爷的“老地方”是指县立体育馆旁边一个他熟悉的旧训练馆,设施有点老,但地板和网高都是标准的。最重要的是,在那里,鹫匠爷爷会暂时放下“白鸟泽魔鬼教练”的面具,变成一个更暴躁但也更纯粹的技术偏执狂老头,专门折磨……哦不,锤炼她。
刚放下鹫匠爷爷的电话,手机又响了,是丽司哥哥。
“光,飞雄前辈已经出发了吧?”丽司的声音温和又可靠,“新一期的训练计划我发你邮箱了。结合了鹫匠教练之前提的力量基础部分,还有我根据你上次比赛录像调整的技术细节。重点是腰腹核心和移动中的垫球稳定性,你那个身高,重心控制必须比小个子更精细。”
“收到!谢谢丽司哥哥!”
晚上,光对着丽司发来的训练计划,还有自己根据俱乐部教练建议、研磨哥哥的数据思路、以及偷师各位“哥哥”们的技巧要点,整合成了一份详尽的 《光·四年级·变强计划表(尼尼不在版)》 。
计划表花花绿绿,贴满了星星贴纸和自创的加油符号,内容包括:
· 晨练(6:00-7:00): 跑步(耐力)、跳绳(协调)、墙壁垫球(球感、控制)。
· 放学后(俱乐部\/自主): 力量训练(遵循鹫匠爷爷的“基础!基础!还是基础!”原则)、专项技术(主攻一传防守,辅修二传视野和下手发球精准度)、战术阅读(研磨式录像分析+影山式空间想象)。
· 周末加餐: 鹫匠爷爷的地狱考核、丽司哥哥的高强度对抗、以及……偷偷加练的“羽毛”手感——这是她和爷爷之间的小秘密。
……
第二天放学,光背着沉甸甸的运动包冲向旧训练馆。鹫匠教练已经背着手站在场地边了,花白的头发像钢针一样竖着,眼神锐利得像要扎人。
“太慢!热身!十分钟!”老爷子的吼声在空旷的馆内回荡。
光吐吐舌头,赶紧放下包开始拉伸、慢跑。她知道,在鹫匠爷爷这里,任何多余的动作和懈怠都会被无限放大。
……
“接球!姿势!腰沉下去!用全身去接!不是用手臂!你以为你是竹竿吗?那么高的个子,重心飘得像个气球!”鹫匠爷爷亲自上手,把光摆弄成他要求的姿势,然后不由分说地用教练棒将排球狠狠砸向她身体的各个方向。
砰!砰!砰!
光咬紧牙关,努力稳住下盘,手臂尽力构成正确的平台。球砸在手臂上,很痛,但更让她难受的是那种重心被冲击、动作变形带来的失控感。
“动脚!预判!你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吗?球路都看不出来?!”又一个重扣砸向她左后方。光踉跄着扑过去,勉强将球垫起,但弧度又高又飘。
“这算什么一传!送给对手打探头吗?!重来!”
汗水很快浸湿了光的头发和训练服。鹫匠爷爷的吼声和排球砸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耳鸣。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差点想哭,或者想喊“停下来”。但脑海里突然闪过哥哥离家时那个挺直的、毫不回头的背影,还有自己写下的“独立修炼,开始!”。
不能停。尼尼在更艰苦的地方。
光,要变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鹫匠爷爷终于喊了停。光几乎瘫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气,手臂火辣辣地疼,腿像灌了铅。
鹫匠教练走过来,依旧板着脸,扔给她一条毛巾和一瓶水。“勉强及格。重心还是不稳,脚下跟粘了胶水一样。下次再这样,加倍。”
光接过毛巾和水,小声说:“谢谢爷爷。”
“哼。”鹫匠教练转过身,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下周同一时间。把《排球基础移动二十原则》背熟。滚吧。”
“是!”光爬起来,虽然浑身酸痛,但心里却像烧着一小团火,亮堂堂的。
……
晚上,她趴在书桌前,在训练笔记上画了一个咆哮的火山小人(代表鹫匠爷爷),一个小人躺在地上吐魂(代表自己),然后在旁边写道:
【第一天,独立修炼,完成!被火山爷爷喷得很惨,但是……好像接重球的感觉,记住了一点。手臂好痛,但是心里很爽!明天也要加油!】
写完后,她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那里可能有一颗星星,正照着某个在陌生城市、也在拼命训练的哥哥。
“尼尼,”她对着窗户小声说,举起仿佛还在发烫的手臂,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光,也在努力哦!”
影山光,小学四年级,兄长离家后的第一天。
修炼之路,正式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