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川死了?”
乾清宫西暖阁内,君墨寒“啪”地一声合上密报,俊朗的面容在灯下显得晦暗不明,眼底是压抑的风暴。
他面前站着刚从江南秘密返回的心腹暗卫首领夜枭。
“是,陛下。”
夜枭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干涩,“三日前,在沈家湖州老宅的书房内暴毙,死时面色青黑,七窍有血,疑似剧毒。
沈家对外宣称是心疾突发,但据我们的人查验,应是中了南疆罕见的‘相思子’之毒,无色无味,发作极快。
沈家主生前一日,并无异常,还曾与二少爷、三少爷商议运往北境的粮草调度事宜。”
“粮草调度?”
君墨寒眼神骤然一厉,“江南今年调拨北境的军粮,沈家是承办方之一?”
“正是。而且,是最大头的几家之一。”
夜枭道,“更蹊跷的是,沈万川一死,沈家内部就乱了。
其二弟沈万海联合几位族老,指责沈万川嫡子沈文柏年轻无能,不足以掌家,要求重新分配家主之权。
沈文柏则咬定其父乃是被谋害,要求彻查。
双方僵持不下,沈家名下的粮仓、码头、船队,已几近停摆。
原定十日后发往北境的最后一批军粮,押运日期被无限期推迟。”
“砰!”
君墨寒一拳砸在紫檀木御案上,案上笔架砚台齐齐一跳。“好!好得很!北境将士在浴血奋战,后方却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断我军粮!
沈万海?他背后是谁?”
“还在查。沈万海此人,贪财好色,能力平庸,在沈家一直不得势。此次突然发难,背后定然有人支持。
而且,对方手脚很干净,暂时抓不到把柄。但……”
夜枭顿了顿,“沈万川死前几日,曾与扬州盐运使卢炳坤、苏州织造太监高起潜密会过数次。
“卢炳坤是前朝旧臣,高起潜……曾侍奉过已故的……淑妃。”
淑妃!废太子的生母!
君墨寒眼中寒光爆闪。
又是废太子一党!
不,或者说,是隐藏在废太子一党背后的那股势力!
他们不仅在朝中、军中布局,连江南财赋重地,也早已渗透得如此之深!
杀沈万川,乱沈家,拖延乃至断绝北境军粮,这是要釜底抽薪,让他前线无粮,后方生乱,内外交困!
“卢炳坤,高起潜……”
君墨寒缓缓念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冷得掉冰渣,“给朕盯死他们!还有沈家内部,给朕查清楚,是谁和卢、高二人勾结!”
“北境军粮,一刻也不能耽搁!”
“传旨给漕运总督和沿江各督抚,让他们想办法,从别处调粮,或征用商船,务必在半月内,将粮草运抵北境前线!”
“是!”夜枭领命,却面露难色,“陛下,漕运总督是……是卢炳坤的姻亲。”
“而沿江各省督抚,与沈家盘根错节者甚众,骤然调粮,恐生掣肘。”
而且,如今沈家内乱,人心惶惶,其他粮商也都在观望,怕引火烧身,不敢轻易接手这烫手山芋。”
君墨寒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就是地方豪强、利益集团盘根错节的可怕之处!
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确凿证据,他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能轻易动这些封疆大吏、皇商巨贾。
否则,极易引起江南动荡,届时就不止是军粮问题,整个帝国的财赋命脉都可能出问题!
“陛下,”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冯保,此时小心翼翼开口,“此事……是否可与皇后娘娘商议?娘娘对经济庶务,似有独到见解,玲珑阁在江南,或许也有些耳目……”
君墨寒目光一闪。是了,晚宁!
她执掌玲珑阁,情报网络遍及天下,对江南局势,或许有不同看法。
而且,她那些“开源”之策,或许能解眼前之急。
“摆驾,去潜邸。”
君墨寒豁然起身。
“陛下,此刻已近子时……”
冯保提醒。
“子时又如何?”
君墨寒语气不容置疑,“军情如火,民生如沸,朕等得起,前线的将士和百姓等不起!更衣,备马!”
半个时辰后,一身常服的君墨寒,只带了冯保和少数贴身侍卫,悄然出了宫门,踏着夜色,疾驰向镇北王府。
而此刻的镇北王府,凌云阁内,亦是灯火通明。
李晚宁并未就寝。
她面前摊开着数份密报,有来自江南玲珑阁分舵的,有来自北境残存暗线的,还有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关于朝中一些官员近日异常动向的记录。
沈万川暴毙,江南乱象,北境军粮危机……
这些消息,她比君墨寒收到的甚至还要早一些。
玲珑阁在江南经营多年,虽不及沈家根深蒂固,但消息却极为灵通。
“娘娘,”青鸾为她披上一件外袍,低声道,“夜深了,您还是歇息吧。陛下那边,若有消息,会通知的。”
李晚宁揉了揉眉心,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歇不得。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人这是要掀桌子了。北境、朝堂、江南,三处发难,同步进行,好大的手笔,好精密的算计!”
她指尖点着江南的地图:“沈万川一死,沈家内乱,军粮停滞,这只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江南的盐、漕、织造,乃至茶、丝、瓷器,多少生意要受影响?
“多少官员、世家、商贾的利益要被重新洗牌?”
“这潭水,深不见底。”
“对方不仅要断我们前线的粮,还要乱我们后方的财,更要借机在江南重新布局,安插他们的人!”
“那怎么办?”
青鸾忧心忡忡,“陛下那边,压力一定极大。”
“陛下会来的。”
李晚宁看着跳动的烛火,语气肯定,“这么大的事,他必会来找我商议。而且……”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对方恐怕,也正等着陛下,或者我,沉不住气,贸然出手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女低声禀报:“娘娘,陛下驾到,已至府门外。”
李晚宁眼中毫无意外,起身:“更衣,迎驾。”
当君墨寒快步踏入凌云阁时,看到的便是李晚宁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绝伦,正执壶为他斟茶。
灯光下,她眉眼沉静,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
“晚宁!”
君墨寒挥手屏退左右,上前握住她的手,触手微凉,让他心头一紧,“这么晚还不歇息?可是也得了江南的消息?”
“陛下不也未曾安寝?”
李晚宁将温热的茶盏推到他面前,声音柔和,“江南之事,臣妾已知。陛下是为军粮,和江南乱局而来?”
“是。”
君墨寒坐下,将夜枭汇报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担忧,快速说了一遍。
“……如今之势,沈家内乱,粮道受阻,卢炳坤、高起潜之辈又可能暗中作梗,其他粮商观望。”
“北境军粮,恐难以为继。江南政局,亦有动荡之危。朕投鼠忌器,一时难以快刀斩乱麻。”
李晚宁静静听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陛下所虑极是。对方此举,乃连环毒计。”
“动沈家,是乱江南经济命脉,断北境粮草。”
“若陛下强行以皇权压服,必激起江南豪强反弹,甚至可能酿成民变。”
“若陛下置之不理,或处理缓慢,北境危矣,陛下威信亦将受损。进退两难。”
“正是如此!”
君墨寒剑眉紧锁,“晚宁,你可有良策?”
李晚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陛下可知,沈家之富,冠绝江南,甚至天下,凭的是什么?”
君墨寒微微一愣:“自是凭其掌控漕运、盐引、织造三大暴利行业,以及遍布全国的商号、田庄。”
“是,也不是。”
李晚宁摇头,“沈家之富,根源在于其垄断。”
“垄断漕运,则南北货殖必经其手;垄断盐引,则天下百姓食其利;垄断织造,则宫廷民间皆用其货。”
“但垄断,也意味着树敌无数。”
“江南乃至全国,有多少商贾,对沈家这霸主之位,虎视眈眈?”
有多少官员,对沈家富可敌国的财富,垂涎三尺?”
君墨寒眼睛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
“与其我们亲自下场,与沈家背后的势力、与整个江南的利益网硬碰硬,不如……”
李晚宁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驱狼吞虎,借力打力。”
“沈万川一死,沈家内斗,正是最虚弱、最混乱之时。
此时,若有其他实力雄厚、且对沈家产业垂涎已久的商号,趁机出手,收购、吞并、抢占沈家留下的市场空缺……陛下觉得,会如何?”
君墨寒眼中精光一闪:“江南商界必然重新洗牌,陷入混战!沈家的对手,沈家的盟友,都会跳出来!水会被彻底搅浑!”
“对。”
李晚宁点头,“水浑了,才好摸鱼。
我们不必直接对付沈家,也不必直接对付卢炳坤、高起潜。
我们只需要,暗中扶持一两家有潜力、且……听话的商号,提供一些便利,比如,更低息的皇家钱庄贷款,比如,某些关卡税赋的酌情减免,再比如,透露一些沈家核心客户的信息……”
她放下茶盏,目光锐利:“让这些‘听话’的商号,去撕咬沈家留下的肥肉。
让他们去和沈万海、沈文柏斗,去和卢炳坤、高起潜支持的人争。
而我们,坐山观虎斗。同时,
以朝廷的名义,发布檄文,严申北境军粮乃国之重事,任何人不得延误、克扣,违者以资敌论处!
并宣布,因沈家变故,北境军粮采办,将面向所有符合条件的商号公开招标,价低质优者得!”
“公开招标?”
君墨寒若有所思。
“对。打破沈家的垄断,引入竞争。
那些原本观望的商号,看到有利可图,且朝廷态度强硬,自然会心动。
为了拿到朝廷的订单,他们甚至会主动压价,提高粮食品质。
至于沈家内部的烂摊子,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
我们只需确保,最后中标,能将粮食按时、足量、保质运到前线的,是我们选中的人即可。”
李晚宁条理清晰,侃侃而谈,“至于卢炳坤、高起潜……等江南商界乱起来,他们自顾不暇,或者被新的得利者取代时,再收拾他们,易如反掌。
‘’甚至,可以从他们内部,找到突破口。”
君墨寒越听,眼睛越亮,胸中块垒为之一清!
好一个驱狼吞虎!
好一个借力打力!
不直接对抗,而是利用利益,撬动整个江南商界,让他们内斗,朝廷坐收渔利,同时解决军粮危机!
此计不仅巧妙,而且毒辣,直指人性贪欲!
“晚宁,你真是……”
君墨寒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赞叹与庆幸,“朕的诸葛孔明,亦不及你!”
李晚宁微微一笑:“陛下过誉。
此计可行,但需快,需密,更需一个在江南商界有足够分量、又足够可靠的人来执行。
玲珑阁在江南虽有分舵,但经商非其所长。
我们需要一个,既懂商道,又忠于陛下,且……与沈家有旧怨,或有足够野心的人。”
君墨寒沉思片刻,忽然道:“朕想起一人。扬州有一巨贾,姓白,名景行。”
其祖上与沈家本是世交,后因争抢盐引,结下深仇。”
“白家一直被沈家打压,势力大不如前,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在扬州乃至江南,仍有不小影响力。”
“此人对沈家恨之入骨,且朕听闻,他为人虽重利,但守信诺,当年朕在潜邸时,他曾暗中资助过军饷,颇为忠诚。或可一用。”
“白景行……”
李晚宁回忆着玲珑阁搜集的信息,点了点头,“此人臣妾亦有耳闻,风评尚可,且其子白少卿,颇有才名,似乎对格物、算术颇有研究,并非寻常纨绔。或可接触一试。”
“好!朕明日便密令夜枭,持朕手谕,秘密接触白景行。
许他好处,让他牵头,搅动江南这潭浑水!”
君墨寒拍板,随即又皱眉,“只是,远水难解近渴。
江南之事布局需时,北境军粮,却等不了那么久。
郭威军中存粮,最多支撑月余。”
李晚宁早已成竹在胸:“江南新粮调度需时,但我们可解燃眉之急。”
“陛下可记得,去年北境丰收,各地官仓存粮颇丰?”
“尤其河东、河北诸道,距离北境相对较近。可下急诏,命这几道节度使,立即开仓,就近征调民夫、车马,以最快速度,将存粮运往北境前线,先行接济。”
“同时,严令江南新粮,必须在两月内运抵,填补各地官仓空缺。”
“双管齐下,可保北境无虞。”
“妙!”
君墨寒抚掌,“就地取粮,解燃眉之急!”
“江南新粮,则徐徐图之,顺便整顿商界!”
“晚宁,此计甚好!朕这便回宫,连夜拟旨!”
“陛下且慢。”
李晚宁叫住他,凤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江南之事,可徐徐图之。但朝中……恐怕已有人,迫不及待要借此发难了。沈家变故,北境粮草危机,此事瞒不住。”
“最迟明日,必有御史上书。陛下需早做准备。”
君墨寒脚步一顿,眼中寒意凝聚:“朕知道。那些老顽固,正愁找不到由头。明日朝堂,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他看向李晚宁,目光深邃,“晚宁,明日大朝,你……可愿与朕同往?”
李晚宁微微一愣。
同往?
以皇后身份,正式临朝?
这比之前“御书房行走”、“随时议政”又进了一步,几乎是公开站在前朝,与文武百官对峙了。
但她只是略一沉吟,便嫣然一笑,那笑容在灯光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魄力:“陛下有召,臣妾,敢不从命?”
正好,臣妾也想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魉,要跳出来,表演一番。”
次日,大朝。
果然,不等君墨寒开口,便有御史出列,痛心疾首地奏报江南沈家之变,言及北境军粮可能延误,危及社稷,请陛下严查,并追究相关官员责任。
话里话外,隐隐指向新帝登基后,举措激进,导致江南不稳。
接着,又有官员出列,看似忧国忧民,实则绵里藏针.
质疑新设立的“审计清吏司”和“市舶司”筹备,劳民伤财,于眼下危局无益,应暂缓施行,集中力量应对北境战事和江南乱局。
更有人,将矛头隐隐指向了“深居简出”却“干涉朝政”的皇后,含沙射影地暗示,女子干政,阴阳颠倒,方有今日之祸。
龙椅上,君墨寒面沉如水,静静听着。
待几个跳得最欢的官员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众卿之忧,朕已知晓。北境军粮,朕已有安排,不日即可解决。
江南沈家之事,朕亦已派人查处。
至于审计清吏司与市舶司,乃为整顿吏治、开源节流之长策,与应对眼前危局并不冲突,反是根治之策。
‘’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陛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颤巍巍出列,正是三朝元老。
他以耿直(或者说顽固)闻名的礼部尚书周阁老,“老臣斗胆!国事艰难,正当上下同心,共克时艰!”
“然皇后娘娘身居后宫,却屡屡干预前朝政事,已违祖制!”
“如今江南生变,北境不安,岂非……岂非阴盛阳衰之兆?”
“老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令皇后娘娘谨守后宫本分,勿再干政!”
“如此,或可上顺天心,下安民望,灾祸自消啊!”
此言一出,不少守旧派官员纷纷附和。
“请陛下明鉴!”
“后宫干政,祸国之源啊!”
声浪渐起。
珠帘之后,一片寂静。
就在众人以为皇后又要如以往般,在帘后发声时,那面珠帘,却忽然被两名宫女,一左一右,缓缓掀开了。
一身皇后常服,未戴凤冠,只简单绾髻,簪一支白玉簪的李晚宁,自帘后缓步走出。
她面容平静,眸光清冷,一步步走到御阶之侧,专门为她设下的座椅前,从容坐下。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些神色各异的臣子,最后,落在周阁老身上。
“周阁老。”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您说本宫干政,祸国。本宫想问,自陛下登基以来,本宫所参所议,所行所策,哪一件,不是为了江山社稷?”
“北境献策,是为退敌;审计清吏,是为反腐;市舶司之议,是为开源。
这些,在阁老眼中,便是祸国?”
周阁老被她目光一扫,没来由心中一凛,但仗着年老资深,梗着脖子道:“祖宗家法,后宫不得干政!此乃铁律!
皇后娘娘纵有才智,亦当安守后宫,相夫教子!
政事,自有陛下与文武百官操持!
娘娘逾越,便是坏了规矩!
规矩一坏,国将不国!”
“好一个祖宗家法,好一个规矩!”
李晚宁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带着淡淡的嘲讽,“阁老口口声声祖宗规矩,那本宫倒要请教,太祖皇帝开国时,可曾说过,女子不得议政?
太宗皇帝设‘内书房’,允许后妃阅览奏章时,可曾坏了规矩?
前朝武惠太后辅政三朝,开创盛世时,天下人可曾说她祸国?”
她站起身,向前一步,凤眸之中,光华流转,竟隐隐有睥睨之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祖宗规矩皆不可违,那我等如今是否还应茹毛饮血,刀耕火种?
周阁老,您熟读史书,当知历朝历代,衰亡之始,从非因女子干政,而是因固步自封,因贪腐横行,因民不聊生!”
她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如今北境烽火连天,将士浴血;江南变生肘腋,粮道堪忧。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尔等身为朝廷栋梁,不思为君分忧,为国纾难,却在这里揪着本宫一介女子是否干政不放?
揪着那些陈腐教条不成?
是觉得边关将士的血流得不够多?还是觉得江南的乱子不够大?”
声音清越,字字诛心!说得周阁老等人面红耳赤,却又无从反驳。
“陛下!”
李晚宁转向君墨寒,躬身一礼,声音铿锵,“江南之乱,根源在利!北境之危,症结在粮!
当此之时,空谈规矩无益,争执对错无用!
当以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臣妾恳请陛下,立即下旨!”
“第一,诏令天下,北境军粮乃国之战事所需,任何人不得延误、克扣、以次充好,违者,无论官商,立斩不赦,抄没家产,以充军资!”
“第二,江南沈家之事,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严查沈万川死因,及沈家内部纷争缘由。
凡有作奸犯科、侵吞国资、延误军机者,严惩不贷!”
“第三,即日起,北境军粮采办,面向大夏所有合规商号公开招标,择优选取,由户部、兵部共同监管。
以往由沈家垄断之漕运、盐引等事务,亦暂行招标之策,打破垄断,鼓励竞争,以平物价,以利民生!”
“第四,”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脸色苍白的官员,一字一句道,“审计清吏司,当立即赴江南,彻查与沈家有勾结之官员,是否有贪腐渎职、以权谋私之举!
市舶司筹备,亦当加速!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开源节流,整顿积弊,方能强国富民,以应外侮!”
四条建议,条条直指要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尤其是公开招标、打破垄断、三司会审、审计南下.
这简直是向江南乃至全国的既得利益集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皇后这突如其来的、强势无比的“干政”给震住了。
周阁老指着李晚宁,手指颤抖:“你……你……牝鸡司晨……妖言惑众……”
“够了!”
龙椅之上,一直沉默的君墨寒,猛地一拍御案,霍然站起!
他脸色铁青,目光如寒冰般扫过周阁老,和那些附和的官员.
帝王之威,铺天盖地压下:“皇后所言,句句在理,字字为国!尔等食君之禄,不思报国,只知墨守陈规,党同伐异!
北境将士在流血,江南百姓在惶恐,尔等却在这里攻讦皇后,大谈什么祖制规矩!
朕看,你们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忘了这江山是谁的江山!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声音响彻大殿:
“皇后四条奏议,朕,准了!即刻拟旨,昭告天下!
有敢抗旨、阳奉阳违、延误军机者,杀无赦!”
“退朝!”
说罢,君墨寒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而去。
李晚宁缓缓起身,对着君墨寒离去的方向,微微一礼。
然后,她转身,目光平静地再次扫过下方那些或震惊、或恐惧、或复杂、或隐含怨毒的臣子。
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便带着侍女,从容不迫地,向着殿外走去。
阳光从殿门外照入,勾勒出她挺直而纤细的背影。
那背影,在百官眼中,竟显得如此……
高大,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场风暴,已然在朝堂上掀起。
而真正的狂风骤雨,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19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