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嘉奖寒王妃的口谕,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让原本因北境战败而压抑的京城,陡然增添了许多微妙的变数。
寒王府门前的粥棚,成了京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成了舆论的风向标。
李晚宁每日现身,亲力亲为,不仅稳定了流民,更赢得了底层百姓和不少中立官员的由衷赞誉。
与此同时,“寒王妃变卖嫁妆助军”的义举,经过有心人的推动和民间口口相传,愈发深入人心。
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清流官员、家中颇有资财的士绅,甚至部分与太子并不和睦的宗室,开始或明或暗地向寒王府示好,响应捐饷的号召。
虽然太子一党极力阻挠,暗中威胁那些试图与寒王府合作的商人。
但寒王府凭借李晚宁提前布局的商路,和玲珑阁的情报能力,依然艰难地,却坚定地推进着粮草采购和北运的计划。
然而,表面的风光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这日午后,君墨寒与几位心腹将领在书房密议至深夜,出来时,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凝。
李晚宁端着一碗安神汤在廊下等候,见他出来,迎了上去。
“王爷,北境有新的消息?”
李晚宁将汤碗递给他,轻声问道。
君墨寒接过碗,却没有喝,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嗯。林老元帅……有线索了。”
“是生是死?”
李晚宁心下一紧。
“生死不明。”
君墨寒摇头,眸中翻涌着痛楚与愤怒,“根据突围出来的残兵拼凑的信息,老元帅当时是为了引开突厥主力,才带着少量亲卫向西北方向突围。最后有人看到他们的地方,靠近……黑风沼泽。”
“黑风沼泽?”
李晚宁对北境地理也有所了解,闻言脸色微变,“那是绝地!沼泽遍布,毒瘴横行,几乎有进无出!”
“所以,希望渺茫。”
君墨寒拳头握紧,“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已经派出了最精锐的暗卫小队,冒险潜入沼泽边缘搜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麻烦的消息。”
他看向李晚宁,目光锐利:“残军暂时统领赵青送来密报,军中粮草已几乎耗尽,军心浮动。”
“更可怕的是,军中开始流传一种谣言,说……说此次惨败,并非意外,而是因为朝中有人通敌,故意泄露了行军布防图!而矛头,隐隐指向了我!”
李晚宁瞳孔一缩:“通敌?这罪名太恶毒!是谁散播的谣言?”
“目前查不到源头,但传播速度极快,显然是有人精心策划。”
君墨寒声音冰冷,“结合太子最近在朝堂上对我‘督军不力’的指控,以及他暗中阻挠我们支援的行为,其心可诛!”
“他是想把我彻底钉死在败军之将、甚至通敌叛国的耻辱柱上!”
“绝不能让他得逞!”
李晚宁斩钉截铁,“我们必须立刻反击!王爷,我们在军中应该也有可靠的人吧?立刻让他们出面稳定军心,揭露谣言的荒谬!”
“同时,将我们筹集到的第一批粮草,想办法以最快速度送进去!只要粮食到了,军心自然能稳定大半!”
“已经安排下去了。”
君墨寒点头,“但远水难救近火。而且,我怀疑,太子还有后手。”
他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两日后,早朝之上,一场针对君墨寒的更猛烈的风暴,骤然降临!
这一次发难的,不再是普通的御史,而是一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老臣,德高望重的礼部尚书,周大人。
周大人手持笏板,出列沉声道:“陛下!老臣近日听闻一事,关乎国体,关乎皇室清誉,不得不奏!”
皇帝眉头微皱:“周爱卿,何事奏来?”
周大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老臣听闻,北境军中流传,此次惨败,乃因军中机密泄露所致!”
“而寒王殿下,身为皇子,曾多次巡视北境,对军中布防了如指掌!
老臣绝非怀疑殿下忠心,但如今谣言四起,军心不稳,为证殿下清白,也为安天下之心,老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寒王府!尤其是……寒王殿下与北境将领的所有文书往来!”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彻查亲王王府?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但周大人打着“证清白”、“安军心”的旗号,让人难以直接反驳。
太子一党的官员立刻纷纷附和:“陛下,周大人所言极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唯有彻查,才能还寒王殿下清白!”
“寒王殿下若心中无愧,想必也不会畏惧清查吧?”
君墨寒站在殿中,面沉如水,袖中的拳头死死握紧。
他明白,这绝不仅仅是羞辱那么简单!
太子是想借清查之名,将“通敌”的嫌疑坐实!
甚至,他们很可能已经准备好了“证据”,就等着查抄王府时,趁机塞进去!
皇帝的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君墨寒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老四,你怎么说?”
君墨寒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迎向皇帝,声音铿锵有力:“父皇!儿臣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儿臣愿意接受任何调查,以证清白!
但儿臣也要提醒父皇和周大人,北境数万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朝堂此刻最该做的,是全力支援,而不是自乱阵脚,听信谣言,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支持寒王的官员也纷纷出言辩护,朝堂之上,再次吵成一团。
皇帝看着底下争执不休的臣子,脸色愈发难看。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将君墨寒推向更危险境地的决定:“够了!北境战事要紧,但军心不稳亦是大事。
“这样吧,彻查王府就不必了,但老四,你即日起,暂停一切军务,在府中静思己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参与朝政!至于北境军务,暂由兵部统筹!”
暂停军务!软禁府中!
这几乎等于剥夺了君墨寒的所有权力,将他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君墨寒身体微微一僵,但最终还是躬身领旨:“儿臣……遵旨。”
退朝后,君墨寒被变相软禁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
寒王府刚刚因为李晚宁的义举而提升的声望,瞬间被打压下去。
许多原本摇摆的势力,又开始观望,甚至疏远。
寒王府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晚宁站在庭院中,看着被御林军“护卫”起来的王府大门,眼神冰冷。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太子的杀招,恐怕还在后面。
果然,入夜时分,玲珑阁送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之前派往北境搜寻林老元帅的暗卫小队,有一人拼死带回了半块染血的玉佩,那是林老元帅贴身之物。
同时带回的,还有一句断断续续的遗言:“小心……内鬼……在……京城……高位……”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封匿名举报信,被塞进了都察院的大门。
信中的内容,直指寒王君墨寒的身世存疑,并非皇帝嫡出血脉,其生母可能与前朝余孽有染!
这个指控,比“通敌”更加致命,直指皇权正统!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针对寒王府的灭顶之灾,正在黑暗中悄然张开了獠牙。
李晚宁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她走到君墨寒的书房外,听着里面压抑的踱步声,轻轻推开了门。
她知道,他们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17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