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的余温在静室中袅袅盘旋,尚未散尽,却驱不散李晚宁眉宇间凝如实质的寒意。
她动作利落,三两下便将如墨青丝束成男子发髻。
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肢,平日里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被刻意修饰得棱角分明。
唯有那双眸子,锐利如鹰隼,紧盯着面前巨大的边境沙盘。
“落鹰峡,咽喉之地。”
她的指尖准确地点在沙盘上一处极为险峻的隘口,声音压得极低。
她字字清晰,“太子在此处布了二十名精锐暗哨,明松实紧,监控往来。”
“但三日后,会有一支看似普通的商队经过,运送的是边关紧俏的烈酒——那是我的人。”
站在她对面的君墨寒,身披墨色蟒纹常服,身姿挺拔如松。
他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俯身靠近沙盘,肩背绷出充满力量的线条。
呼吸几乎要掠过李晚宁的耳畔,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商队送酒?”他低笑,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是壮行酒,还是……断头酒?”
不等李晚宁回答,他话锋猛地一转,投下一枚重磅炸弹,“王妃可知,太子昨日刚擢升的心腹副将,是本王麾下玲珑阁,早在三年前就埋下的钉子?”
李晚宁心脏猛地一缩,霍然抬眸,直直撞进君墨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前世她直至被灌下毒酒,含恨而终,竟都不知道,这个看似被太子处处压制、隐忍不发的闲散王爷,暗地里已将太子的势力蚕食渗透到如此地步!
此刻他薄唇边那抹了然于胸的弧度,像极了她濒死前,在茫茫雪原上见到的那头孤狼,冷静、狡诈,且一击致命。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这头“虎”的强悍,远超她前世那个有眼无珠的夫君!
她强压下心头巨震,纤长的手指故作镇定地,去拨弄沙盘上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
她试图掩饰瞬间的失态:“王爷既已布下如此精妙的棋局,步步为营,又何须我再添这看似多余的一笔?”
话音未落,腕骨处骤然一紧,已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牢牢攥住。
君墨寒的指尖带着薄茧,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他逼视着她,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多余?”
他嗤笑一声,另一只手的指尖竟带着灼人的温度,在她被迫摊开的掌心缓缓划下一道痕。
“李晚宁,你费尽心机引起本王注意,所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打小闹,更非区区后宅安宁。”
“你要的,是翻天覆地,是血债血偿!”
他话语中的笃定,让李晚宁呼吸一窒。
紧接着,他吐出的秘密,更是让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十五年前,那桩导致北境三万将士冤死的军粮贪腐案,真正的核心账册,根本未曾被销毁。”
君墨寒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李晚宁心上,“它就藏在你母亲那批看似不起眼的嫁妆箱底层夹板里。”
“你早就知道太子迟早会利用此案做文章,铲除异己,所以,你是在等,等一个最适合抛出这致命一击的时机,对不对?”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惊鸟扑棱棱飞远的声响,衬得室内死寂。
这个秘密,她以为世间只有她一人知晓。
连前世那个与她同床共枕数年、最终亲手奉上毒酒的夫君都未曾察觉分毫!
君墨寒他……他竟如亲见!
看着李晚宁骤然失血的脸色,君墨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突然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下一刻,他竟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打造的虎符,毫不犹豫地掷在沙盘正中央,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
“三日后,落鹰峡,见真章。”
君墨寒目光锐利,语气不容置疑,“赌局很简单。若你的计划失败,玲珑阁的掌控权,从此归我。”
李晚宁盯着那枚象征着北境至高兵权的虎符,心跳如鼓:“若我赢了呢?”
君墨寒盯着她,忽地低头,利齿咬破自己指尖,鲜红的血珠渗出。
他抬手,将血珠稳稳按在虎符中央的凹槽之内,殷红的血色瞬间浸染了暗沉的玄铁,带着一种残酷而肃杀的仪式感。
“若本王输,”他抬眸,目光与她紧紧相锁,“北境三十万铁骑的兵权,分你一半!”
一半北境兵权!
饶是李晚宁两世为人,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禁为君墨寒这堪称疯狂的赌注倒吸一口凉气。
这男人,要么不下注,要下,便是倾天豪赌!
(第10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