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天子之威,陡然降临。
苏云却面色不改,坦然迎上赵祯的目光,躬身一揖:“臣,有罪。”
“然,臣之罪,在于‘事急从权’,在于‘保境安民’!”
“青石县匪患猖獗,若无强兵,民无宁日,臣之一切营造皆是沙上之塔。”
“故而事急从权,只为保境安民。至于‘暗夜’,本为流民中挑选的精干斥候,用以侦查匪情。”
“如今青石县已安,青石县‘暗夜’上下二百一十三人,名册在此。”
“陛下若有旨意,‘暗夜’可随时就地解散,或编入皇城司,臣,绝无二话!”
坦荡!磊落!
这番回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将一片赤诚之心剖白于君前。
赵祯紧绷的面容终于舒缓开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激动地一拍御案!
“好!好一个苏云!”
他绕过御案,走到苏云面前,扶住他的肩膀:
“朕给你将作少监,总领天下营造;朕给你权户部副使,让你协理钱粮;朕让你筹办钱庄与军校,等同将大宋的钱袋子和刀把子,都向你开了一道门!”
“朕给你这滔天的四权合一!现在,你告诉朕,你要如何用这把刀?你打算,先动谁的利益?!”
御书房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苏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陛下,臣不欲动任何人的利益。臣,只想为大宋,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利益!”
他指向那本《皇家钱庄筹备章程》:
“皇家钱庄,并非与民争利,而是要将沉睡于民间、窖藏于地下的万千死钱,变为流淌于天下的活水!”
“通过发行‘大宋建设债券’,我们可以不加税,不摊派,便能募集到足以重修黄河大堤,贯通南北驰道的巨款!”
“三年!只需三年!皇家钱庄,能为国库带来的额外岁入,将不低于如今大宋一年的税赋总和!足以支撑陛下您想做的任何事!”
赵祯的瞳孔,骤然收缩!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一年税赋总额!
那是何等庞大的一笔财富!
但他毕竟是皇帝,旋即冷静下来,沉声道:
“说得好!但三司使,户部六曹,满朝文武,都在磨刀霍霍,等着你犯错!”
“朕给了你特权,你必须给朕,给天下人,一个能堵住所有嘴巴的开局!”
“臣,明白。”
苏云胸有成竹,躬身一揖。
“陛下,臣的破局之法,早已想好。”
“臣恳请陛下,以将作监名义,允臣修一段路!”
“修路?”赵祯一愣。
“正是!”苏云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就修皇城正门外,那条坑洼不平的御街!”
“臣不要朝廷一文钱,不要户部一粒米!三天之内,臣要让那条‘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土’的御街,变成平整如镜、坚固如石的通天坦途!”
“届时,水泥之利,营造之法,孰优孰劣,百官可见,万民可证!臣要用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功绩,让所有攻讦与质疑,都化为乌有!”
赵祯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龙颜大悦,抚掌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御街破局’!”
阳谋!
这才是真正的阳谋!
用无可辩驳的事实,狠狠地抽在所有质疑者的脸上!
“好!”赵祯再也按捺不住激动,抚掌大笑,“好一个‘御街破局’!朕准了!”
他当即看向一旁的老太监:
“传朕口谕!命曹威,全力配合苏云,即刻接掌将作监事务!三日之内,朕要看到一条全新的御街!”
“苏云所请,悉数照准!将作监上下,但有掣肘、阳奉阴违者,不必奏报,皇城司可先拿后问!”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另,赐苏云汴京朱雀大街宅邸一座,以彰恩宠!”
苏云退下之后,赵祯仍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之中。他对那心腹老太监感叹道:
“此子若真心为国,可成我大宋之栋梁,解朕多年心腹之忧;可他若心怀异志……其能为之祸,亦不可估量。”
老太监低声道:“那陛下……”
“用!且用,且看,且制之!”赵祯的眼中,闪动着帝王的光芒。
……
而此时,刚刚走出宫门的苏云,抬头望向那重重宫阙与远处繁华的街市,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地,方是能撼动天下的舞台!】
与此同时,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汴京的各个角落。
吕府,密室。
吕夷简手持茶杯,听着心腹的汇报,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陛下与他在偏殿,密谈了一个时辰?”
“是。出来时,陛下亲送至殿门口,面有喜色。”
“将作少监?户部副使?还想修御街?”吕夷简发出一声冷笑,将茶杯重重放下。
“吩咐下去,他不是要修御街吗?”
吕夷简放下茶碗,发出一声轻响,
“他最擅长‘工’,那就在将作监给他备一份大礼。他要碰‘财’,就让三司的人,教教他什么叫规矩。”
“他想破局?老夫就让他开局即死局!”
范仲淹府邸。
范仲淹与包拯相对而坐,桌上一盘棋局,黑白胶着。
“利剑,终是出鞘了。”
范仲淹落下一子,轻声叹道。
包拯面色凝重,沉声道:
“我已派人快马加鞭赶赴青石县。只望此子,能守住本心,慎之又慎。我等,也当为其扫清些许污蔑,令其专心于实事。”
皇城司。
曹威回到值房,连下三道密令。
“提升苏云监控等级为‘甲字第一号’!”
“其接触何人,所为何事,每日一报,细无巨细!”
“派一队精干人手,暗中护卫。在京城,他不能死,更不能出意外!”
金梁桥街,新赐的苏府。
福伯正带着几个从青石县跟来的家仆,惊喜地打扫着这座远比县衙宽敞的宅院。
苏云立于院中,没有理会这些。
他摊开的,是一张汴京舆图,和另一张赵灵儿画给他的《大宋中枢权力关系图》。
他的手指,点在舆图上的“将作监”官署位置,目光犀利。
“第一战,就从这汴京的沟渠与道路开始!”
“福伯!”
“老奴在!”
“去,把咱们从青石县带来的那几块水泥砖样品,找个最显眼的箱子装好。”
“申时,咱们去将作监,拜拜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