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阳县煤矿这一开工,十里八乡的人都过来了,连绵的板车队从煤场出来绵延了将近两公里。
江南深深闭了闭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场景。
这么长的队伍,却迟迟也不见往前动,看这架势且有的等了。
路边零零散散搭着大小不一的简易帐篷,目之所及炊烟四起,火光映得周围的旷野都亮腾腾的,人声喧闹。
得益于有这么个煤矿,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倒是人气儿十足。
两个人搭把手很快也把晚上睡觉的棚子给搭好了。
就这热水杨保英啃着热好的窝头,随意几口填饱肚子就连忙站起来:“小南你先休息吧,姐先过去排队。”
在她们后面不断有新过来的人加入,没有人占着位置的话,很快就会被人挤出去的。
“行,那保英姐你把棉被带着披身上,后半夜我过去换你。”江南叮嘱了一句。
在这种人多嘈杂的地方,江阴江阳都自觉待在她旁边,尤其是江阴难得老实一回,窝在火堆前打盹儿的乖巧模样,让人恍惚间以为它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两天它们俩跟着她出门实在也是遭罪了,江南悄悄从空间纽摸出了两条煮熟的鸡大腿,给两个小家伙加了顿餐。
烧了点热水简单擦洗了一下,找了根缝衣针出来,江南就着火光给自己挑水泡。
这两天的长途跋涉脚底的血泡一层叠一层,这么多年都没再走过这么长的路,这一趟下来她是心有余,奈何脚丫子先抗议了。
要不是小腿上用布条给绑着了,说不得也得肿起来了。
说起来她如今是有些过于养尊处优了,等明年没事就去山里开几亩地去。
躺下就再睁开眼已经是月上中天了,江南直接裹着被子出了帐篷。
一出来她就傻眼了。
不是吧,这都过去半晚上了,队伍居然都没往前挪动半分,按照这个进度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江南一脸生无可恋。
这要不自己出来一趟都不知道,以前大队里给分下来的那几百斤煤是多么来之不易,现在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大约是实在累狠了,杨保英侧身靠在板车围栏眯着了,江南走上前去把她拍醒:“保英姐,你进去睡吧。”
看清来人,杨保英松了口气:“哦好,那我先回去了。”
江南在板车上找了个地方窝着,江阴江阳这两个小尾巴也跟了过来,一个不客气钻她怀里,一个贴着她腿边趴下来,江南顺手用被子把它俩也给包上了。
后半夜冷得出奇,呼出来的气都在睫毛上凝了一层霜,江南把被子又裹紧了一些,还好旁边有两个移动暖炉。
刚才睡了几个小时,她现在精神头儿挺好,奈何派不上用场,只能干坐着枯等。
“闺女,你这瓜子给大爷来点呗!”排在她前头的老大爷听见咔咔声,没忍住凑了过来。
江南愣了下,伸手递过去一把。
老大爷乐呵呵接过去:“你这小闺女还怪大方的,看你家的条件也不像是过不下去日子的嘞,怎么让你一个年轻小姑娘出来拉煤了。”
“我是来这边下乡的知青。”江南大方回道,这本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老大爷咂咂嘴一脸惊奇:“呦,那你这闺女更了不得嘞,城里来的文化人居然也愿意跟俺们乡下人一样干这种掏力气的活哩!”
江南扯了扯嘴角,没把他的吹捧当真:“哎,大家伙不都一样嘛,趁着猫冬前出来两趟拉点煤回去好过日子。”
这老大爷看样子也有五十多岁了,本该是在家颐养天年的岁数了,同样也在奔波挣命。
“这倒是的,可惜了,这一趟恐怕都要耽误不少时间呢,更别说两趟了。”老大爷摇摇头长叹了口气。
“大侄女,瓜子给叔也来点成不,等得我都快睡着了!”后头的中年大叔也没抗住嘴巴的寂寞,走上前来加入两人。
“嗯呐。”江南这次淡定掏兜。
中年大叔纳闷道:“你们说这前头煤场是不是夜里停工了?年前我来那阵儿比这人还多呢,也不像现在一直不动弹呐!”
“没准儿呢。”大爷吸了吸鼻子。
第一次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看这俩人像是对这边挺熟悉的,江南便寻思着朝两人打听一下情况。
“对了,我看还有人往另一条路走,难不成是有两条道通过去的吗?”
旁晚快要走到这边的时候,经过了一条岔路口,有几辆车就往那条人少的道走了。
杨保英跟她都是头一回来这边,两眼一抹黑,就跟着大部队走上了这条人挤人的道路,可事实证明这条路不好走。
“你说那些人呀,他们是去洗煤厂拉煤泥的。”老大爷吐掉瓜子皮。
“这里还有洗煤厂呢?”江南有些惊讶。
“嗐!你想岔了,这种小矿哪有洗煤厂,洗煤厂是前边岭东国营炼钢厂的,那可是个大厂子,人家可是有自己专门的煤矿,洗下来的煤泥他们不要,给点钱就能拉一大车,不过这玩意儿虽然便宜但它不耐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中年大叔便好心给江南这个生瓜蛋子仔细解释了一下。
洗煤厂顾名思义就是给开采出来的原煤做洗选的,去除其中的矸石、硫,煤泥也就是被淘洗过后留下来的,热值相对正常的煤炭来说比较低。
“哦,原来是这样。”江南理解点头。
“不耐烧那也比烧柴火强多了,说起来也是好东西,没办法,咱们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趟,光拉回去一车煤泥忒不值当,都是他们当地人过去拉回家烧。”大爷说到这里羡慕不已。
中年大叔也非常认同:“那是的,晒干了也好烧的很,也就他们离得近的有条件拉煤泥烧,咱们就只能捡捡柴火了。”
“那洗煤厂离这边远吗?”江南好奇问道。
“闺女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嘞,从这里过去还有小百八十里地呢,也得一天多的路程嘞。”大爷嘬了下牙花子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