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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边的黑暗,混杂着破碎的光影与剧痛。扶苏的意识在虚无中沉浮,仿佛溺水之人,时而感觉身体被撕裂的痛楚,时而感觉神魂被冰冷的影杀剑气与“薪火焚魂”反噬反复灼烧、冻结。

模糊中,他似乎听到了呼唤,有雷昊焦急的咆哮,有洛冰璃清冷却急促的轻唤,有司徒文沉稳的念咒声。还有一股温暖、坚韧、如同大地般厚重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身体某处传来,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那些破碎的经脉,压制着肆虐的异种能量,温养着濒临溃散的混沌元婴。

这力量……来自“薪火”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又或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剧痛开始消退,意识如同从深海中缓缓上浮,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腹部的冰冷与沉重——那柄黑色细剑依旧插在那里,但伤口周围已被一层温热的金色能量包裹,不仅止住了血,更在一点点驱散残留的影杀剑气。其次,是右肩与全身各处伤口传来的清凉麻痒感,显然经过处理。

眼皮沉重如铅,他费力地睁开一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圆形大厅穹顶上,那些依旧散发着淡淡微光的古老剑痕。光芒柔和,不再有之前的凌厉杀伐之气,反而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声在近处响起,是洛冰璃。她正跪坐在他身侧,手中托着月华清心灯,青白色的灯光笼罩着他,持续稳定着他的神魂。她清丽的容颜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明亮。

“你小子,命真硬!”雷昊粗犷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他盘坐在不远处,阔剑横于膝上,身上包扎着多处伤口,气息有些虚浮,但精神尚可,正咧嘴笑着。

司徒文则站在中央水晶平台旁,手中拿着几块碎裂又用灵力勉强粘合的阵盘,正对着平台上的“薪火”剑和周围的圆柱若有所思,听到动静也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扶苏师弟,感觉如何?”

扶苏尝试动了动手指,一阵虚弱感传来,但至少能动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还……死不了。情况……怎样了?”

洛冰璃轻声将之后的事情简要告知:那惊世一剑重创北疆甲一和鬼道化神老者后,两人带着残存的部下仓皇遁入“空”门深处,消失不见。司徒文立刻关闭了“空”门,并借助刚刚稳定的阵法之力,暂时封锁了那扇门的入口,防止他们反扑或彻底破坏封印。雷昊清理了战场(包括影杀使的尸体),洛冰璃则全力救治重伤的扶苏。期间,“薪火”剑一直散发着温暖的力量协助治疗。

“多亏了这柄‘薪火’剑,否则你体内肆虐的影杀剑气与神魂反噬,以我的能力,很难在短时间内稳住。”洛冰璃看着插在平台凹槽中、火焰已收敛、只余温润金光的古剑,眼中带着敬意。

扶苏点点头,目光也投向“薪火”剑。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柄剑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仿佛血脉相连。剑身的裂纹,似乎真的比之前少了一些,虽然依旧布满裂痕,却不再给人以随时会崩碎的感觉,反而有种浴火重生般的坚韧。

“司徒师兄,封印……如何了?”这是扶苏最关心的问题。

司徒文走到他身边,神情复杂:“通过‘薪火’剑和阵法感知,我们之前注入的七种真意,加上‘薪火之火’的爆发,暂时重新稳固了那九条剑气锁链。第四条锁链的侵蚀被驱散了大部分,第五条也得到加强。但是……”他顿了顿,“‘空’门后的封印核心,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

“那声龙吟之后,”司徒文指向紧闭的“空”门,“封印核心传来的波动,除了原本的邪恶与混乱,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悲悯,还有微弱的、正面的守护意志。而且,我们似乎能通过阵法,与那核心产生极微弱的、非恶意的沟通。”

扶苏心中一震,想起玄冥子玉简中关于青龙圣尊以逆鳞龙珠布阵镇压天魔残魂的记载,以及葬龙渊中那不屈的青龙意志。难道这玄天秘境深处的封印,也与此有关?

“此外,”司徒文继续道,“‘薪火’剑似乎记录了一些东西,关于这剑冢,关于上古之战,关于……‘薪火’本身。”

在司徒文的示意下,洛冰璃小心地将扶苏扶起靠坐在平台边缘。扶苏集中精神,通过手掌与地面(平台与剑冢相连)的接触,以及和“薪火”剑的紧密联系,将神识缓缓沉入。

刹那间,大量破碎却清晰的画面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上古时期,玄天秘境并非如此死寂,而是一片灵气盎然的修行圣地,与天剑宗所在的“天剑祖地”有隐秘通道相连。此地深处,封印着一条通往“归墟之眼”的脆弱路径,由天剑宗、玄天仙宗先祖以及青龙圣尊部分力量共同镇守。

他看到,域外天魔大举入侵时,此地成为一处惨烈无比的次级战场。无数天剑宗、玄天仙宗先辈,以及青龙圣尊麾下的部分龙族、妖族战士,在此地与渗透进来的天魔殊死搏杀,血染山河,尸骨堆积如山。最终,路径被暂时封闭,大量战死者与破碎的兵器被集中安葬于此,形成了最初的“剑冢”。而剑冢的核心,便是那座“万剑归宗阵”,它既是对逝者的祭奠与安魂,也是持续加固封印的力量源泉。

他看到,大战之后,一位修为通玄、被称为“铸剑老人”的天剑宗前辈,收集了战场上最精锐的九位剑修战友的残剑与不屈战意,又融入了青龙圣尊赠与的一缕“不灭龙魂”与自身毕生修为,于剑冢核心,以心火为炉,历经千载,铸成了这柄“薪火”剑。剑成之日,老人力竭坐化,神魂融入剑中,成为剑冢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守剑灵”。此剑,并非杀伐之兵,而是“传承”与“守护”之剑,是剑冢大阵的钥匙与核心,更是连接、安抚那九位剑修残魂与青龙圣尊龙魂的纽带,使之成为封印的有机组成部分,而非单纯的镇压物。

原来,“空”门之后,镇压的不仅仅是天魔路径,更有那九位上古剑修的残魂与一缕青龙不灭龙魂!它们既是封印的一部分,也是历经万古磨损后,需要被“薪火”重新点燃、唤醒的“守护之火”!

之前暗域的侵蚀,不仅破坏了封印结构,更在污染、扭曲那些残魂与龙魂,试图将其转化为邪恶的力量。而那声龙吟,以及后来“薪火”剑感应到的悲悯守护意志,正是青龙圣尊那缕不灭龙魂在“薪火之火”的刺激下,短暂苏醒的表现!

“我们之前的行动,不仅加固了封印,更是在……唤醒并净化那些上古的守护者!”扶苏豁然开朗,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敬意与沉重。这份守护的责任,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神圣。

他将看到的景象与理解告知雷昊三人。三人听完,皆沉默良久,肃然起敬。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不仅是守住这里,还要想办法,帮助‘薪火’剑彻底净化并唤醒那些上古英魂?”雷昊握紧拳头,“这担子……够重!”

“但我们必须做。”司徒文眼神坚定,“这不仅关乎封印,更关乎对逝去先辈的敬意。而且,若能将这股力量真正化为己用,对于对抗暗域,将是巨大的助力。”

洛冰璃看向扶苏:“你的伤……”

“无妨。”扶苏感受着“薪火”剑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温暖力量,腹部的黑剑已被洛冰璃小心取出并处理,“薪火之力在修复我的身体,混沌元婴也在缓慢恢复。我需要一点时间,或许……可以尝试主动引导‘薪火’之力,加快与剑冢大阵的融合,同时尝试沟通‘空’门后的存在。”

“我们为你护法。”雷昊与司徒文立刻起身,一左一右守住大厅两个关键方位。洛冰璃则继续维持月华清心灯,为扶苏稳定心神。

扶苏不再多言,闭目凝神。他不再是被动接受“薪火”剑的滋养,而是主动运转混沌元婴,小心翼翼地引动那温暖的金色力量,按照刚才画面中“铸剑老人”留下的一些模糊法门,尝试与整个剑冢,与那“万剑归宗阵”,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同时,他将一缕蕴含着“薪火”剑气息、以及自身天剑传承印记、还有对青龙圣尊敬意的温和神念,透过阵法,缓缓送向“空”门之后。

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容不得半点急躁。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大厅内,唯有“薪火”剑的光芒与扶苏身上渐渐亮起的、微弱的金灰二色光华在交相辉映。

不知过了多久,扶苏浑身一震。

他“看”到了。

“空”门之后,那片扭曲的空间核心,九条重新焕发些许光泽的剑气锁链,缠绕着一个平静了许多的黑暗旋涡。而在锁链与旋涡之间,悬浮着九团颜色各异、形态不定、散发着微弱但纯粹剑意的光团,以及……一团更加庞大、苍青色的、隐隐有龙影盘旋的魂光。

那九团剑意光团与苍青龙魂,此刻都朝着他的神念,传递出微弱却清晰的意念:

感激……唤醒……传承……守护……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古老、浩大,却又带着新生般活力的力量,顺着神念连接,反向涌入扶苏体内!这股力量,混杂着九种截然不同却同根同源的剑道真意,更有一丝浩荡的龙魂精气!

“轰!”

扶苏只觉混沌元婴剧烈震颤,本就包容性极强的元婴,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吸收着这股馈赠!元婴表面的灰色变得更加深邃内敛,隐隐有九色光华与龙纹流转!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修为瓶颈竟隐隐松动,向着元婴后期迈出了一大步!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对“天”、“风”、“火”、“山”、“雷”、“水”、“泽”七种真意的理解瞬间加深,融会贯通,更对尚未获得的“地”与“空”两种真意,有了清晰的感悟方向!而那丝龙魂精气,则融入他的血脉筋骨,使他的肉身强度与恢复能力再次提升,甚至对“蚀魂幽煞”这类阴毒力量,似乎也产生了些许抗性。

这是上古英魂与龙魂的馈赠!是认可,也是托付!

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薪火”剑也光芒大放,剑身上的裂纹再次弥合了不少,整柄剑的气息更加圆融厚重。中央水晶平台与九根圆柱的运转,也变得更加流畅自然,大厅内残留的剑意,仿佛都“活”了过来,充满了勃勃生机。

当扶苏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精光湛然,虽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稳固,甚至比受伤前更加深邃。他缓缓起身,对着“空”门方向,深深一拜。

“前辈厚赐,晚辈扶苏,必不负所托,以手中之剑,护此间安宁,阻邪魔降临!”

苍老的龙吟与清越的剑鸣,仿佛自虚空传来,作为回应。

“成了!”雷昊三人见状,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

扶苏点点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与清晰了许多的使命。他看向大厅入口方向,那里通往剑冢之外,通往正在血战的玄天仙宗。

“此间事暂了,封印已稳,英魂初醒。但暗域败退,绝不会罢休。北疆宗门战局,需要我们去支援。”他握紧手中的“薪火”剑,剑身传来温暖的共鸣。

“况且,”他目光扫过三位同伴,眼神坚定,“柳道友的毒,星璇的伤,萧辰、离炎他们还在外面苦战,芷萱也在担忧。我们该回去了。”

“没错!在这里窝了这么久,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雷昊阔剑一震,雷光隐现。

司徒文与洛冰璃也点头。经过剑冢这番生死历练与传承馈赠,四人的实力与默契都有了长足进步,此刻正是返回主战场,一展身手之时。

“如何离开?”洛冰璃问。

扶苏举起“薪火”剑,心念一动。剑冢大殿微微震动,大厅一侧的墙壁上,缓缓打开了一道新的、散发着空间波动的光门。这是剑冢守灵残念告知的、直通秘境入口附近的隐秘通道。

“走吧。”扶苏当先,踏入光门。

雷昊、司徒文、洛冰璃紧随其后。

光影流转间,他们离开了这处承载着万古悲壮与新生希望的剑冢。身后,古老的宫殿在黯淡的天光下沉默矗立,唯有那“薪火”剑残留的温暖,与英魂龙魂微弱的守护意志,依旧在这片死寂的秘境深处,静静燃烧,等待着下一次的召唤。

而前方,是更加残酷、也更加广阔的战场。北疆的命运,玄黄界的未来,以及他们每个人的道,都将在那里,迎来新的考验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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