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死寂的弹幕才终于再次滚动起来，画风却已截然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玛德！眼睛里进沙子了！难怪天仙姐姐会哭……换我我也哭啊！】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写的真好啊！真的太好了！】
【我错了，我为我刚才的言论道歉。对不起，江城。】
【艹！我一个大老爷们，看个综艺直播而已，你至于骗我眼泪吗？不行，我现在就要给我女朋友打电话，问她那边下雪了没！】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朋友圈文案有了。】
屋檐下的阴影里，导演张子航正拿着对讲机，准备让各单位注意保持节奏，可听着耳机里收音师传来的清晰诗句，他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因为寒冷而流出的鼻涕。
可擦着擦着，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红晕。
本来看着下雪，心情还挺不错的，可听了江城这几句诗，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浮现出了老婆的脸。
想起两人结婚纪念日自己还在外出差，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思念。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他又是擦鼻涕又是揉眼睛，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张子航老脸一红，立马把眼一瞪：“看什么看？天气冷，冻得流鼻涕不行吗？”
众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呵呵了两声。
天气冷，你眼眶红什么？
还红的跟兔子似的。
张子航也懒得解释，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对讲机迅速下达指令：“老马！镜头给稳了！特写！把刘亦非和江城的表情都给我抓住了！收音师，位置再近一点！后期组注意，这段素材给我单独剪出来，回头宣传就用这个了！这他妈是神来之笔啊！”
而在凉亭的另一边，那个被白露精心捏成的雪球，“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孟子仪还好，只是愣愣地看着凉亭下的两人，觉得这气氛有点奇妙。
而一向大大咧咧、笑点极低的白露，此刻却安静了下来，一滴小小的泪珠，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万万没想到，江城这个狗东西，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这首诗……
听着也太有感觉了，让她心里酸酸的，莫名的就想哭。
她们两人情绪上的细微变化，立刻被院子中央的“大家长”何老师捕捉到了。
“哎？这几个孩子怎么了？”
何老师看着迟迟没有动静的几人，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
黄雷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他看到正在悄悄抹眼泪的白露，以及一反常态、安静得不像话的江城，还有那个在凉亭下静静看雪的刘亦非，眉头微微一挑。
“走，过去看看。”
两人说着，便踩着地上那层已经有些厚度的积雪，朝着凉亭走了过来。
“白露？子仪？你们怎么了？”
何老师一走近，就看到了白露婆娑的泪眼和孟子仪微红的眼眶，关切地问道，“刚刚不还挺开心的吗？”
孟子仪还有点迷糊，她小声地对何老师说：“江城……他好像念了首诗，什么……什么共白头来着？我没记清。”
白露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一点点鼻音，嘟囔着把刚才听到的诗句重复了一遍：“……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当这句颇为应景的诗从白露口中念出时，何老师和黄雷的脚步同时一顿，脸上都露出了颇为惊讶的神色。
黄雷摸了摸下巴，沉吟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点评：“嗯……虽然没什么平仄、押韵的讲究，但意境到了。字句简单，情感却很饱满，非常贴合现在这个场景，难得，难得啊。”
何老师则是微微走神了一下，那句“此生也算共白头”似乎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弦，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将目光投向了凉亭台阶上的江城。
“江城，这首诗……怎么没听说过啊？”
何老师这一问，瞬间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刘亦非、白露、孟子仪，甚至刚走过来的黄雷，全都齐刷刷地看向江城，等待着他的回答。
“对啊！我刚上网搜了，怎么都搜不到啊？”
白露不愧是冲浪达人，在情绪平复的第一时间就拿出了手机，结果发现全网都找不到这首诗的出处，“难道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城身上，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更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卧槽？不会吧？真是江城自己作的诗？】
【别啊！这要是他自己写的，那我以后还怎么黑他？】
【难怪从来没听过，原来是原创！有点水平啊！】
【不是，哥们儿，你长得帅也就算了，唱歌好听也忍了，现在你告诉我你还会写诗？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不管！没有谈过十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绝对写不出这种感觉的诗！江城，你老实交代，你到底伤了多少姑娘的心！】
【我宣布！今年冬雪的所有短视频，vlog就用这首诗了！太绝了！】
面对众人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崇拜的目光，江城淡定地拍了拍肩膀上落着的雪花，点了点头。
“嗯！算是吧，看着雪景，偶然所得。”
他本想谦虚一下，说是在网上看到的。
但奈何白露已经替他“辟谣”了，直接一句“网上没有”，把他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如果是什么流传千古的绝句，他自然不好意思这么厚着脸皮认领下来。
但这么一首本来就出自互联网大神之口的现代打油诗，作者已不可考，自己借来用用，装个大点的杯，应该……不算过分吧？
他之所以对这首诗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一段略显中二的往事。
当初上中学那会儿，情窦初开的江城鼓起勇气跟暗恋的小姑娘表白，结果被无情拒绝。
恰逢当时也是一个大雪天，少年江城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偶然间在手机上看到了这首诗，瞬间觉得这写的简直就是自己，那种“爱而不得”的悲伤感同身受。
于是，这首诗便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段青涩的记忆，竟然能让他在全国几千万观众面前，成功地装了一个如此清新脱俗、文艺范十足的杯。
这波，属实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