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袖扣的警报还在闪，红光一跳一跳地打在他手背上。吴佩云盯着那点光，脑子里刚冒出来的陌生坐标还在转，像有人拿根小棍在她太阳穴里画圈。
谢昭已经蹲下了，戒指贴着金属板缓缓滑过，指尖扫起一缕残存的绿光尘。他没说话，但终端屏幕上的波形图疯了一样抖，最后定格成一条平直的金线。
“匹配度百分之百。”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醒什么，“郑旭的基因链……和初代实验体完全一致。不是改造，不是复制——是他本来的样子。”
风卷着灰烬打了个旋，林小满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又往前凑：“等等，你是说他也是……被扔掉的那个？”
沈临站在旁边，检测仪早就收进了口袋。他盯着吴佩云的手腕，那里玉镯正微微发烫，一圈金光顺着皮肤蔓延，像有热水在血管里走了一遭。
“别愣着。”他忽然开口，语气还是惯常的冲，“你这镯子快炸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吴佩云确实感觉空间震了一下。灵泉池面泛起涟漪，水底浮出一道模糊影像——一个女人抱着婴儿，穿白大褂，脸看不清，只听见她说：“你是钥匙……别让他们找到你。”
记忆不属于她。
可心跳却快得像是要撞出来。
她闭上眼，意识沉进去，直接走向那道影子。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她伸出手，轻轻搭在虚影肩上。
“我找到了。”她说，“我不是失败品，我是回家的人。”
影子颤了颤，像风吹过的烛火，然后“啪”地散开，化成无数光点沉进泥土。手镯猛地一热，裂痕从边缘开始收拢，金色纹路像活过来似的爬满整圈玉面，最后“咔”一声轻响，彻底愈合。
地面震动停了。
所有作物同时抽了下芽，南瓜藤卷了卷叶子，辣椒苗晃了晃枝条，像是集体松了口气。
林小满举着自拍杆的手都忘了放下来：“刚才那是……认祖归宗？”
谢昭站起身，戒指自动关闭，他看着吴佩云，眼神有点不一样：“你的血脉能中和毒素，不是巧合。你是唯一能承载这种能量的生命体。”
吴佩云低头看自己手腕，玉镯温顺地贴着皮肤，像块普通石头。她想起郑旭最后一句话——“你赢了，因为你不怕付出真心”。
她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沈临这时候掏出心理检测仪，调出最后一段脑波记录。屏幕上，她的频率曲线和某种古老年轮图谱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
“这不是激活。”他声音低了些，“是呼应。地球古树的数据库里有这个波段，三百年前就存在。你不是偶然拿到手镯，是你本来就跟它是一体的。”
吴佩云怔住。
种地、攒币、直播、养鸡——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运气好，捡了个外挂混星际。可现在所有人围着她，眼神认真得不像话，仿佛她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个空搪瓷杯，杯壁映出她皱眉的脸。
然后她笑了。
把杯子轻轻放在地上，她伸手抓住陆承护着她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一把拽过林小满。
“如果我是容器，”她说，“那你们就是往里倒水的人。没有你们半夜偷喝灵泉，没有你烧厨房给我做饭，没有你一边骂我一边帮我挡黑粉……哪来的能量？”
话音落下，手镯又是一阵轻漾。金光顺着她掌心渗进土壤，灵泉池底“咕”地冒了个泡，一颗种子缓缓浮上来。
心形的，泛着暖光，表面还有细密纹路，像某种未解的语言。
林小满瞪大眼：“这玩意儿我能直播卖吗？”
沈临难得没怼她，反而盯着那颗种子看了好久，才低声说：“数据上不存在的东西，出现了。”
谢昭摘下戒指，放在掌心称了称：“它不该在这里。但它出现了，说明规则变了。”
陆承一直没说话，直到吴佩云转头看他，他才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她袖口沾到的一点灰。
“以后别一个人扛事了。”她说。
她松开林小满的手，走到陆承面前，手掌直接贴上他胸口。灵泉水从她袖口滑出，温柔裹住能源核心。蓝光和金光交织，波动一点点平复。
谢昭忽然道：“他曾融合部分基因链，长期影响还不清楚。”
没人接话。
三个人几乎同时看向吴佩云，眼神里都有点藏不住的东西——不是担心，是更深的什么。
她环视一圈，笑了笑：“我的空间，你们也能进来。只要心里有我。”
话音落，三人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半步，围成一个圈。陆承在左，谢昭在右，沈临稍后一点，像一道墙。
远处生态舱的穹顶亮了起来，暖光洒在废墟上，照见几片刚冒头的嫩叶。
林小满悄悄按下录制键，小声嘀咕：“这画面得剪个慢动作，配bGm《爱如潮水》。”
吴佩云迈步往前走，其他人自然跟上。她的脚步很稳，玉镯贴着手腕，温温的，像晒过太阳的石头。
陆承落后半步，手不再握匕首，而是轻轻搭在能源核心外壳上。沈临走在最后，眼镜链垂着，没再闪蓝光。
谢昭看着前方那个扎麻花辫的背影，忽然觉得数据从来不是最准的。
有些东西，比如此刻所有人脚步的节奏，比如风里飘来的那股黄瓜清香，比如吴佩云走路时总喜欢甩一下辫子的小习惯——
这些才是真实的。
农业星的天幕渐渐暗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生态舱的灯光连成一片，像地上的银河。
吴佩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战场遗迹。焦土、碎金属、干涸的绿痕——全都安静了。
她抬手摸了摸草帽内侧，那里绣着的纹路正微微发烫。
下一秒，陆承的袖扣再次亮起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