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旭跪着，手还悬在半空，离那颗小番茄只差一寸。风卷着灰烬打转，他指尖抖得厉害，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撕扯着内脏。
吴佩云没收回手，也没说话。她只是盯着他，草帽歪了一点，露出眼角一点红。
可就在这时候，郑旭喉咙里突然滚出一声笑，又低又哑，像锈铁刮过石板：“温暖？呵……你也配谈这个？”他猛地抬头，眼白全被血丝爬满，掌心残存的能量块“啪”地炸开，一股浓绿光流顺着血管往上蹿，皮肤下仿佛有蛇在游走。
他整个人往后一仰，又硬生生撑住，指甲在金属板上划出四道深痕，嘴里不停念叨：“钥匙……原点……重置程序启动……归源之门……开启倒计时——”
陆承立刻抬手，袖扣警报狂闪，能源核心嗡鸣作响。“他在强行激活体内基因模组！”他一把将吴佩云往侧后拉了半步，声音冷得能结冰。
沈临往前跨了一步，眼镜链蓝光急闪，检测仪数值疯狂跳动。“毒素浓度超标三百倍，神经系统正在崩解。”他咬牙，“这疯子想把自己炸成能量源，强行触发远古装置！”
谢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罕见地带着波动：“阻止他唯一的方式，是用高纯度生命能量覆盖他的意识场——但必须是……情绪共振态。”
林小满听得一愣：“啥意思？咱直播间现在刷‘加油’有用吗？”
没人笑。
吴佩云却缓缓闭上了眼。
她想起三天前半夜，沈临偷偷溜进她空间，抱着搪瓷杯蹲在灵泉边咕咚咕咚喝，结果被辣椒藤缠住脚踝拖进池子；想起谢昭第一次看到发光南瓜时，手指僵在半空，嘴上说着“数据异常”，眼睛却亮得不像话；想起陆承烧焦第三个厨房那天，满脸黑灰地端出一碗焦炭似的蛋炒饭，说“你上次说想吃”。
还有直播间的弹幕，凌晨三点还在刷“姐姐早点睡”；林小满一边骂她拼命三娘，一边偷偷把她落下的外套披上；甚至沈临毒舌完转身，总会顺手把门关严。
原来这些都不是巧合。
是信任，是牵挂，是她一直不敢承认的——被爱着的感觉。
她睁开眼时，手腕上的玉镯已经烫得发红。空间里灵泉翻涌，泥土自动翻松，所有作物同时抽芽，叶片朝她掌心方向微微倾斜，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你说我种的是运气？”吴佩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风声，“那你感受一下——这才是活着该有的温度。”
她左手按上心口，右手依旧举着那颗番茄，指尖轻轻一掐，汁水渗出，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下一秒，她猛地张开双臂，像是要把整个宇宙抱进怀里。
一股金色波纹从她胸口炸开，顺着空气荡出去，所过之处，连飘着的灰烬都慢了下来。她的愤怒、委屈、心疼、不甘，还有那些藏在心底的欢喜和柔软，全都化成了实质般的能量流，沿着血脉冲向手臂，最终汇入掌心，凝成一道刺目的金光，直直撞进郑旭眉心！
“啊——！！！”郑旭仰头嘶吼，身体剧烈抽搐，绿色毒素在他皮下游走对抗，像两条巨蟒在体内绞杀。他的脸一会儿扭曲狰狞，一会儿又浮现茫然，嘴唇哆嗦着，似乎在听谁说话。
“不……不是真的……我只是……想活下去……”他喃喃着，声音忽然变小，“他们把我关在废舱里……说我是失败品……连呼吸都不配……”
吴佩云没停，反而更用力地释放情绪。她想起孤儿院的孩子们脸上退去的绿纹，想起自己第一次吃到地球黄瓜时的眼泪，想起粉丝留言说“看了你的直播，我觉得明天还能再拼一次”。
这些都不是数据，不是公式，不是金钱能买来的。
这是人与人之间，最笨拙也最珍贵的连接。
金光越来越盛，渐渐压过了绿芒。郑旭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皮肤下的毒素一点点被净化，只剩一丝微弱的金线还在流转。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颤抖着抬起，终于碰到了那颗番茄。
就在指尖触碰到果皮的瞬间，他整个人猛地一震。
“这……这是……”他睁大眼，瞳孔里映出一片金灿灿的南瓜田，藤蔓缠绕，露珠晶莹，远处还有个扎麻花辫的女孩哼着歌浇水。
“原来……这就是……家的味道？”他嗓音沙哑，几乎听不清。
吴佩云静静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郑旭慢慢跪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金属板上，肩膀微微抖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神竟清明了几分。
“我……抢了太多东西。”他喘着气，“可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住。”
他看向吴佩云，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你赢了。不是因为你强，是因为……你不怕付出真心。”
说完，他身体开始一寸寸变淡，像沙粒被风吹散。最后一丝气息飘向吴佩云的手镯，玉镯轻轻一震，裂痕边缘渗出金光，缓缓愈合。
全场静默。
林小满悄悄抹了把脸，嘟囔：“谁哭了？肯定是风太大迷眼睛了。”
沈临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检测仪自动关机，屏幕最后定格着一行字：【情绪能量峰值突破理论极限，建议重新定义“生命”】。
谢昭在终端前坐了很久，终于低声说了句：“原来最高频的生命波，是笑出来的。”
陆承一直护在吴佩云身侧，见她膝盖微颤，立刻伸手扶住她右臂。她没拒绝，只是轻轻靠了一下，很快站直。
远处，最后一艘海盗舰在大气层燃尽，火线划破天际。
吴佩云低头看着空了的搪瓷杯，忽然笑了笑。
“下次直播，”她说，“教大家种番茄吧。”
话音未落，玉镯突然一烫，一道陌生坐标在她脑海闪现，和草帽内侧的绣纹完全吻合。
她刚要开口，陆承袖扣警报再次亮起。
“b-17区地下管道，热源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