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核心之地的喧嚣与恐怖威压,随着“归墟主宰”意志的暂时沉寂而骤然消退,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狼藉与劫后余生的喘息。空气中残留的混沌能量与血腥味依旧浓烈,却少了那份直击灵魂的疯狂呓语。
王虎抱着气息奄奄、生命之火摇曳欲熄的沈渊,虎目含泪。苏芷清跪坐在旁,双手颤抖地抵在沈渊心口,翠绿的生命光华不顾自身消耗地涌入,却仿佛泥牛入海,只能勉强吊住那一线生机。沈渊经脉寸断,丹田暗淡,生命本源损耗过巨,更严重的是神魂也因强行催动“秩序之链”与承受归墟意志冲击而布满裂痕,若非识海中那枚“天道执行者”符文依旧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清辉,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赵千尘踉跄着走来,嘴角血迹未干,他快速检查了沈渊的状况,脸色更加难看:“大人本源损耗太重,神魂受创,寻常丹药已难起效。必须立刻寻一处绝对安全、灵气充沛之地,辅以特殊手段,才有可能稳住伤势,再图恢复。”
他看向那颗黯淡却依旧悬浮、内部隐有暗流涌动的核心碎片,又瞥了一眼远处瘫软在地、气息萎靡但眼神逐渐重新聚焦、流露出怨毒与惊惧的三位枢机主教,以及祭坛周围那些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开始蠢蠢欲动的残余教徒和少量外魔。
“此地不可久留!归墟意志虽暂退,但核心碎片和这三个老怪物仍是极大隐患。一旦他们缓过劲来,或者那意志再次苏醒一丝,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赵千尘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可是大人他……”王虎看着怀中几乎感觉不到生气的沈渊,心如刀绞。
“带着大人一起走!我来开路,虎哥你护住大人,芷清你尽可能维持大人的生机!”赵千尘咬牙,从怀中取出最后几枚珍藏的、用于绝境的“爆炎破空符”和“幻影迷踪阵盘”。
就在这时,沈渊手腕上那枚得自系统空间、一直沉寂的“渡空梭”微微震动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濒危的状态和强烈的求生意志,自动吸纳了一丝沈渊残余的、极其微弱的万劫真气,散发出柔和的银光。
赵千尘眼睛一亮:“渡空梭!它还有余力!虽然无法长途跋涉,但或许能带我们离开这片核心区域,回到相对安全的‘坠星海’外围!”
他立刻将渡空梭激活。银梭浮现,化作一艘比来时黯淡许多的小舟。王虎小心翼翼地将沈渊抱上小舟,苏芷清紧随其后,继续以生命之力护持。赵千尘最后登上,将仅存的几枚阵盘布置在小舟周围,形成一层脆弱的防护。
“走!”
渡空梭银光一闪,摇摇晃晃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那片灰雾边缘冲去。它此刻的状态极差,速度大减,飞行轨迹也不稳,仿佛随时会坠落。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带走‘钥匙’和情报!”远处,勉强撑起身的中间那位枢机主教厉声嘶吼,试图调动残余力量。然而他与“主上”的联系被大幅削弱,自身也受创不轻,发出的命令威力大减。
一些悍不畏死的教徒和残余外魔试图拦截,被赵千尘操控爆炎符和阵法勉强击退。渡空梭险之又险地穿过几道稀薄的能量乱流和一片破碎的空间褶皱,终于一头扎进了外围的灰雾之中。
灰雾似乎能隔绝部分感知和能量追踪。一进入灰雾,身后的追兵气息和呼喊便迅速减弱、模糊。渡空梭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银光彻底熄灭,恢复成巴掌大小,落入赵千尘手中。四人连同小舟,如同断线的风筝,向下坠去。
幸运的是,他们并未坠入虚空深渊,而是落在了一片相对坚实、由某种轻质星辰泡沫凝结而成的“陆地”上。这里已是“坠星海”较为边缘的区域,虽然依旧荒凉死寂,能量紊乱,但归墟侵蚀气息淡薄了许多,也看不到幽墟教徒的踪迹。
王虎第一时间查看沈渊,发现他气息依旧微弱,但似乎不再继续恶化。苏芷清因为过度透支,也已昏睡过去,但手中依旧下意识地握着沈渊的手腕,生命祝福的天赋本能地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联系。
赵千尘强打精神,布下一个简易的隐匿和预警阵法,又给王虎和自己服下丹药,这才疲惫地瘫坐下来,处理自身的伤势。王虎则默默守护在沈渊和苏芷清身边,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沈渊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破碎的痛苦中,仿佛看到了一点微光。那光起初是系统界面残留的、冰冷的提示文字:
*【‘薪火相传’协议执行完毕。宿主生命本源损耗87%,神魂完整度41%,‘天道执行者(初级)’权限因过度使用进入深度休眠修复期(预估时间:未知)。】*
*【获得关键数据:部分‘秩序之链’构造法则(残缺),‘归墟主宰’意志特征信息,‘周天星辰仪’核心结构图(破损)。】*
*【检测到外部纯净生命能量持续输入……检测到宿主与‘秋水煎’深度绑定,剑灵微弱共鸣中……】*
*【启动最低限度修复协议:引导生命能量,结合‘万劫归一录’基础自行运转,尝试重构核心经脉与丹田。成功率:15%。】*
随后,那点微光逐渐变成了苏芷清输送来的、温暖而坚韧的生命之力,变成了王虎粗糙手掌传来的温度,变成了赵千尘布阵时灵光的闪烁……也变成了秋水煎剑柄处,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带着抚慰与鼓励的冰凉触感。
15%的成功率……足够了。
在无边痛苦与混沌中,沈渊那坚如铁石的意志再次凝聚。他引导着苏芷清输入的生命之力,以《万劫归一录》最基础的吐纳法门为引,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开始一点点地、艰难地梳理那些破碎的经脉,聚拢丹田散逸的真气种子,修补神魂上的裂痕。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痛苦而枯燥的过程,容不得半点差错。外界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王虎和赵千尘轮流警戒、调息。苏芷清醒来后,不顾自身虚弱,再次将大部分精力用于协助沈渊疗伤。他们携带的丹药很快耗尽,赵千尘便尝试采集“坠星海”边缘一些相对稳定、属性温和的虚空结晶和奇异苔藓,配合苏芷清的生命之力,炼制出一些简陋但有效的疗伤药物。
期间,他们遭遇过几次虚空能量乱流的袭击,也避开过一些游荡的、低智的虚空生物。环境依然危险,但比起星骸核心之地,已是天堂。
终于,在不知过去了多少日夜之后,沈渊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苏芷清第一个察觉到,泪水瞬间涌出:“夫君……”
王虎和赵千尘也立刻围了过来。
沈渊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他的眼神初时有些涣散和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只是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虚弱。他试图开口,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苏芷清连忙喂他服下一点清水和稀释的药液。
“……辛苦……你们了。”沈渊的声音微弱,但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大人!你终于醒了!”王虎这个大个子,此刻眼圈发红。
“大人,感觉如何?”赵千尘关切地问。
沈渊感受了一下体内情况。经脉勉强接续,但脆弱无比,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丹田内只有一丝微弱的万劫真气种子在缓慢旋转;神魂依旧疼痛,但裂痕已开始愈合。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与秋水煎的联系更加紧密,剑身虽然黯淡有损,但剑灵似乎经历了一次淬炼,多了一丝灵性。脑海中的系统界面一片灰暗,只有寥寥几行状态提示,显然进入了深度休眠。
“死不了……但短期内,能动用的力量……十不存一。”沈渊苦笑一下,随即目光变得锐利,“我们……离开多久了?这里……安全吗?”
赵千尘大致汇报了情况,并判断他们已在坠星海边缘停留了至少半月。此地相对安全,但并非久留之地。
沈渊点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被苏芷清轻轻按住。
“我们必须尽快返回蓬莱。”沈渊看着三位伙伴,“星骸核心一战,我们打断了‘万界之锚’仪式,重创了归墟意志,但也暴露了太多。幽墟教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可能会发动更疯狂的反扑。蓬莱的封印需要加固,我们必须将这里的情报带回去,并提醒其他可能的世界,早做防范。”
他看向赵千尘:“千尘,还能找到返回蓬莱门户的路径吗?”
赵千尘点头:“大致方位记得,沿途也做了隐蔽标记。只是大人你的身体……”
“无妨,赶路而已,有你们在。”沈渊深吸一口气,看向这片荒凉死寂的虚空,“而且,这次经历,未必全是坏事。”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虽然虚弱,但他对“万劫之道”,对“秩序”,对“破魔”,对秋水煎的理解,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面。那强行催动“秩序之链”的经历,以及系统最后传输的残缺法则知识,虽然现在无法消化,却如同种子,埋在了他心底。只要恢复过来,他的修为和境界,必将迎来一次真正的飞跃。
更重要的是,他们拿到了关于“万界之锚”、“归墟主宰”以及上古“周天星辰仪”的核心情报。这些信息,价值连城。
“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返程。”沈渊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笔账,我们和幽墟教,还有那归墟主宰,慢慢算。”
王虎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赵千尘开始检查剩余的物资和阵法。苏芷清则温柔地为沈渊整理衣衫,眼中充满了希望。
四人相互扶持,在这片冰冷的虚空绝地中,踏上了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归途。身后,是险些将他们吞噬的星骸核心与归墟阴影;前方,是亟待守护的蓬莱与世界。薪火虽弱,余烬犹存。只要一点火光不灭,终将成燎原之势。
而沈渊知道,当他再次站起来时,他将不再仅仅是那个从锦衣卫崛起的一字并肩王,也不仅仅是蓬莱的援手。经历了星骸核心的淬炼与牺牲,他身上已然背负了更沉重的“天道执行者”之责,未来的道路,必将通向更加波澜壮阔却也凶险万分的星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