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的混战愈演愈烈,兽人与人类士兵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撞击在一起,鲜血与怒吼交织成一片。而在战场的核心区域,几名忠心耿耿的兽人亲卫趁着混乱,拼死扛起重伤昏迷、气息奄奄的血吼酋长,试图将他拖离这个死亡漩涡。
这一幕,没能逃过悬浮于半空、俯瞰全局的林飞的眼睛。
他与血吼之间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中间是密密麻麻、激烈厮杀的人群。若冲过去,必然卷入混战,徒增麻烦。
林飞的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他缓缓抬起手中燃烧着烈焰的斩魄刀,周身澎湃的火焰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疯狂地向内收缩、凝聚!
“卍解·残火太刀·东——旭日刃。”
他低声吟诵,那焚尽万物的金红色火焰极速坍缩,尽数没入刀身之中。当最后一丝火舌消失,他手中的斩魄刀已变得如同被烈火烧灼过的木炭,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近乎黑色的质感,不再散发光芒和热量,仿佛所有的毁灭之力都被极限压缩在了那狭长的刀身之内。
他没有冲向血吼,只是对着兽人亲卫们撤离的方向,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刀。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效。
只有一道暗沉、凝练到极致的黑色斩击,如同划破画布的墨线,悄无声息地掠过长空,落向目标区域。
下一刻,让整个战场瞬间死寂的景象发生了——
斩击所过之处,无论是挥舞着武器的兽人士兵、他们脚下的大地、散落的兵器、甚至是空气……所有的一切,都在接触那道黑色轨迹的瞬间,直接汽化了!
没有燃烧,没有爆炸,没有残骸。
就如同滚烫的烙铁烫过冰面,一个巨大、规整的扇形区域被凭空抹去!原地只留下一个深达数十米、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深坑,坑底甚至能看到被高温瞬间琉璃化的岩石基底!
那几名扛着血吼的亲卫,连同他们誓死保护的酋长,就在这片被抹除的区域中心。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与周围的一切,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仿佛从未存在过。
喧嚣的战场,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无论是嗜血的兽人,还是奋战的人类,全都僵在了原地,保持着上一秒的战斗姿态,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突兀出现在战场上的、如同神罚般的巨大深坑。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目睹者的心脏。
不知是哪个兽人先发出了崩溃的哭嚎,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转身就逃。连锁反应瞬间爆发,残存的兽人部队士气彻底崩溃,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再也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林飞缓缓收刀,碳黑色的刀身恢复原状。他悬浮在空中,冷漠地俯瞰着下方崩溃的兽人和惊骇的人类,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将目光转向同样被这一幕所震撼、站在原地望着深坑的影,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碍事的清理掉了。”
“现在,该继续我们之间的事了。”
歌莉娅看着空中的林飞,又看了看那个恐怖的深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终于明白,这个神秘的男人,其力量层次早已超越了凡俗战争的范畴。而影,能与这样的存在有着如此深的纠葛,他的过去,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和沉重。
平原上,兽人溃逃,人类士兵在长官的呼喝下开始追击和清剿残敌。但在林飞和影所在的这片区域,空气却仿佛再次凝固,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段必须了结的过往。
歌莉娅看着空中对峙的两人,深吸一口气,驱马上前几步,仰头说道:“影先生,还有这位……先生,感谢你们为人类王国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你们击杀了血吼酋长,这场战争恐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飞平静地打断:“接下来,请你们离开。”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影身上,语气不容置疑:“我和他之间的事,还没完。接下来的战斗,可能会波及很广,不想被误伤的话,就带人退远点。”
影也看向歌莉娅,点了点头,眼神复杂:“歌莉娅小姐,带大家离开吧。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必须做个了断。”
歌莉娅看着林飞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又看了看影脸上决然的神情,明白这已不是她能够介入的层面。她咬了咬唇,不再多言,果断地调转马头,对着部队高声下令:“全军听令!后撤!退出五十米外警戒!”
人类士兵们虽然满心好奇和震撼,但还是依令迅速后撤,在远处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将中间那片空旷的平原留给了那两个男人。
人群退去,战场中央显得格外空旷寂静,只有风吹过焦土和深坑的呜咽声。
林飞和影相隔十米站定,谁都没有先动。
“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能量了?”林飞挑了挑眉。
“你不也一样?”影握紧了无光之刃,“就按老规矩来。”
“正合我意。”
话音未落,两人如同约定好一般,同时动了!
没有烈焰冲天,没有暗影缭绕,没有灵压爆发,也没有魔力奔涌。他们收敛了所有超凡的力量,将气息压制到与常人无异,仅仅凭借着千锤百炼的肉身、浸淫无数生死磨练出的刀法、以及对彼此战斗习惯刻入骨髓的了解,展开了最原始、最凶险的白刃战!
“锵!锵!锵!”
刀锋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密集,如同骤雨敲打铁皮。两人的身影在空旷的场地上急速交错、分开、再碰撞!步伐灵动精准,刀光如同银蛇乱舞,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却又在间不容发之际被对方格挡或闪开。
林飞的刀法大开大阖,势大力沉,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锐利,仿佛能斩断一切阻碍。影的刀法则更加诡谲难测,时而轻灵如风,时而刁钻如毒蛇吐信,充分利用着速度和技巧与林飞周旋。
这纯粹是技巧、经验、意志与体能的终极较量!是褪去所有外在力量后,最本质的“武者”之间的对话。
远处,歌莉娅和她的士兵们看得目眩神迷,心潮澎湃。他们看不清所有细节,但那两道如同舞蹈又如同生死搏杀的身影,那连绵不绝、仿佛蕴含着某种韵律的金铁交鸣之声,都让他们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超越凡俗的、“技”近乎于“道”的美感与震撼。
歌莉娅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低声对身边的副官感叹,眼中充满了惋惜和渴望:“如此惊才绝艳的两个人……如果他们能为帝国效力,该有多好……兽人何足惧哉!”
场中的激战仍在继续,汗水从两人的额角滑落,呼吸也变得粗重,但他们的眼神依旧锐利,手中的刀没有半分迟缓。这场兄弟之间、仇人之间的了断,正以最纯粹的方式,走向未知的终局。
当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晨曦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照亮了这片饱经摧残的平原时,场中那两道不知疲倦般交错碰撞的身影,终于分出了胜负。
“嗤——”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林飞的斩魄刀,以一个精妙到毫巅的变招,荡开了影竭力格挡的无光之刃,冰冷的刀锋顺势向前,稳稳地停在了影的颈侧,再进一分便能割开喉管。
两人的动作同时定格。
他们都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衣衫,顺着下巴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持续一整夜的高强度纯粹武技对决,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体力。
林飞胸口起伏,看着眼前同样气喘吁吁的影,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疲惫,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行啊,洪瑞……离开这两年,别的没见长,这保命的功夫和刀法,倒是增进了不少。”
影索性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光之刃脱手落在身旁,他仰头看着林飞,同样喘息着回道:“你……你也不赖……飞哥,还是……那么狠。”
林飞哼了一声,收回了架在影脖子上的斩魄刀,归入鞘中。他没有再看影,而是从怀中摸索了一下,取出了一副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刻有奇异符文的手铐。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刑具。
“咔嚓。”
他俯身,动作麻利地将手铐扣在了影的手腕上。手铐合拢的瞬间,影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场笼罩了自己,虽然不像火山祭坛那样完全封印,但体内力量的流动明显变得滞涩了许多。
“梦婷和苏珩那边……”林飞直起身,望着初升的太阳,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你就先别去见了,免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会儿,跟我回一趟路易斯维尔。无论如何,你得去给东子和许桃……上个香,磕个头。这是你欠他们的。”
影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镣铐,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这是他无法反驳,也必须去面对的事情。
“然后,再跟我回万界枢纽。”林飞最后说道,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具体后续怎么处理,是关押、审判,还是别的……得看查克那边的评估和规定。”
他没有说要处死影,也没有说会放过他,而是将决定权交给了规则和程序。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态度的转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龙翼拍打声和呼唤。
“影——!”
只见歌拉载着已经苏醒、满脸焦急的艾莉娅,正朝着这边急速飞来。她们显然是在翠影城得知消息后赶来的。
林飞瞥了一眼飞来的巨龙和精灵,对坐在地上的影说道:“看来你的‘家眷’来了。抓紧时间道个别吧,我们该走了。”
影抬起头,望着越来越近的艾莉娅和歌拉,眼中充满了愧疚和不舍,但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他终于,要去面对那份迟到了太久的责任了。
晨曦中,一人戴铐坐地,一人持刀而立,等待着与赶来的人做最后的告别。一段纠葛暂告段落,而新的篇章,似乎也即将在万界枢纽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