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地毯上那点微弱的反光,像赵霆轩——或者说,“先生”——冰冷眼眸的余烬,灼烧着苏晚晴的视网膜。世界在认知中崩塌又重组,只剩下无边的寒意和黏稠的背叛感。她甚至忘了去捡起手机,只是僵立在卧室的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心跳与窗外的雨声同频,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雨能解释的“咔哒”声,从主卧连通外部露台的玻璃门方向传来。那声音太轻,若非此刻她精神紧绷如满弓之弦,几乎会被忽略。
苏晚晴猛地转头。厚重的窗帘遮挡了视线,但露台门锁的细微反光似乎……动了一下?不对,沈倦离开前,那扇门是从内反锁并加装了电子警报的。玛莲娜没有权限,保镖更不会在深夜无故闯入主人卧室区域。
寒意瞬间压过了混乱的思绪,本能的警觉飙升。她来不及思考陆霆轩的真相,也顾不上去捡那部要命的手机,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赤足悄无声息地快速退向与主卧相连的浴室,想从内部反锁。
太迟了。
浴室的门刚被她带上一条缝,一股带着室外雨水腥气和陌生烟草味的力量便猛地从外侧撞来!门板重重拍在她的额角,眼前金星乱冒,痛呼被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大手死死捂回喉咙。紧接着,另一条强壮的手臂铁箍般勒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轻易提起,拖离地面。
“唔——!” 她奋力挣扎,指甲抠向捂住口鼻的手指,双腿胡乱踢蹬,撞翻了角落的装饰花瓶,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然而袭击者的力量悬殊太大,且训练有素,轻易制住了她所有反抗。一块浸透了刺鼻化学药剂气味的湿布紧接着捂了上来,浓烈的气味冲进鼻腔,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最后的感知,是自己被塞进一个狭窄、坚硬、带有霉味和尘土气息的空间,然后是颠簸、隐约的引擎声,以及无边无际下沉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尖锐的头痛和喉咙的干渴将她拽回意识。眼前没有光,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嘴巴被胶带封住,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尼龙绳紧紧捆缚,勒进皮肉。她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下满是沙砾灰尘。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机油和地下空间特有的霉腐气味。
这里绝不是沈宅。也不是任何她熟悉的地方。
恐惧后知后觉地攥紧了心脏。是谁?沈倦发现她联系外界了?还是……赵霆轩决定提前“处理”掉她?
远处传来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哐当”声,接着是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晃过她的脸,让她下意识地闭紧眼睛。
“醒了?”一个陌生的、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
苏晚晴强迫自己睁开眼,适应着刺眼的手电光。逆光中,只能看到几个高大的人影轮廓。为首的那个男人慢慢蹲下身,手电光下移,照亮了他半张脸。
那是一张与沈倦有两三分依稀相似的面容,但线条更加冷硬刻薄,眼袋松弛,眼神里没有丝毫沈倦那种内敛的深邃或伪装的温柔,只有赤裸裸的算计和一种积年累月的阴郁戾气。他打量着苏晚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苏晚晴,”他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语气平淡,却让人不寒而栗,“或者说,我那个好侄子沈倦,最在意的人,当年你给了他一个煎饼,没想到竟然成了他坚持下去的理由。”
沈倦的……叔叔?苏晚晴在混乱的记忆碎片里艰难搜索。沈倦似乎极少提及家族成员,只隐约说过父母早逝,有个关系疏远的叔叔早年因争夺家产失败被逐出集团核心,在国外经营一些生意。
男人,沈倦的叔叔沈晋,似乎很满意她眼中的惊疑不定。他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不用猜了。我是沈晋,沈倦那个忘恩负义、独吞家产的好侄子的亲叔叔。”他冷笑一声,“他靠着我父亲留下的基业坐享其成,把我排挤出局,自己倒装得像个正人君子,玩起了金屋藏娇、改造活人的把戏……真让人恶心。”
他松开手,站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手套,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我没兴趣管他那些变态的爱好。但我需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沈氏集团。而他,把你这个‘完美作品’看得很重。”沈晋的语气变得阴沉而笃定,“重到……愿意拿整个沈氏来换也说不定。”
苏晚晴的心沉入谷底。原来不是沈倦,也不是陆霆轩,而是另一个被沈倦压制、觊觎沈氏的家族内部掠夺者。而她,成了对方眼中最有分量的筹码。
“给她拍张照,要看得清脸,够惨的那种。”沈晋对旁边的手下吩咐,然后又看向苏晚晴,眼神残忍,“别指望沈倦能马上找到这里。也别指望你自己能逃出去。乖乖待着,配合一下,或许还能少吃点苦头。等我那好侄子签完了股权转让协议,你也许还能回到你的金丝笼里,继续当你的沈太太。”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恶意的弧度:“不过,如果他舍不得他的商业帝国……那你就得在这里多陪我一阵子了。我这地方,可不如他的别墅舒服。”
照片的闪光灯刺得苏晚晴再次闭上眼睛。屈辱和恐惧在四肢百骸蔓延,但在这极致的困境中,另一种冰冷的东西却在心底滋生。沈倦的敌人……或许,敌人的敌人,在某个瞬间,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机会”?尽管这机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齿。
沈晋带着手下离开了,沉重的铁门再次关闭,落锁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黑暗和寂静重新吞噬了一切,只剩下她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和被捆绑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疼痛。
砝码已经摆上天平。一端是沈氏帝国,一端是她这个被塑造、又被劫持的“苏晚晴”。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在绝对的黑暗与无助中,等待着沈倦的抉择,也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渺茫而危险的转机。喉咙被胶带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底那簇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寒风里,挣扎着不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