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盛宴”的巨大成功,如同给经历寒冬的漱玉阁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三万四千八百两白花花的现银入库,不仅彻底解决了重建的资金短缺,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与声望。州府上下,无人再敢小觑这片废墟之上崛起的新生力量。
然而,林晚和谢瑢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盛宴的华彩之下,赵延掷出的那颗毒烟弹、沈千帆狡黠莫测的“合作”提议、以及柳依依所揭露的北境军中毒瘤,无不昭示着危机远未解除。金钱与名声是盔甲,也是靶子。他们需要更敏锐的眼睛、更灵通的耳朵、更稳固的内部架构,来应对愈发复杂凶险的局面。
“盛宴之后,人心初定,正是整顿内部、夯实根基的良机。”谢瑢在身体稍有好转后,便与林晚商讨下一步方略,“重建不仅是土木工程,更是人事与制度的重生。我们需借此机会,梳理人员,明确职责,更重要的是……建立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可靠的情报网络。”
林晚深以为然。此前他们信息多依赖王管事的江湖关系、陈武的有限侦察以及陆离飘忽不定的援助,被动且零散。要想在与赵延、沈千帆乃至其背后势力的博弈中掌握主动,必须拥有自主的情报来源和分析能力。
“就从重建招募开始。”林晚思路清晰,“借着招募工匠、仆役、帮佣的机会,我们可以有意识地吸纳、培养一批背景相对干净、机敏忠诚的人手。明面上,他们负责各项重建杂务;暗地里,经过筛选和训练,可以成为我们的眼线和耳目。对内,监察异动,稳固人心;对外,收集市井流言、各方动向,特别是赵延别院、满堂娇以及州府衙门的细微变化。”
“不错。”谢瑢补充道,“此事由你主导,周嬷嬷协助,陈武负责暗中考察与必要的训练。务必谨慎,宁缺毋滥。初期规模不必大,但要绝对可靠。可以分设‘内察’与‘外探’两支,‘内察’负责阁内风气与安全,‘外探’则像触角,伸向州府各个角落。联络方式、信息传递、密语暗号,都要有一套严密的章程。”
两人议定,便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重建工程全面铺开,大量工匠、力夫涌入漱玉阁。林晚以需要可靠人手协调庶务、采买物料、管理匠人为由,设立了数个新的管事岗位,并通过王管事等可靠渠道,暗中物色人选。条件看似寻常:身家清白,吃苦耐劳,口风紧,机灵。但最终录用的,往往是那些背景简单(多为外地来州府谋生者)、观察力强、且对漱玉阁当前处境流露过同情或钦佩之人。
周嬷嬷负责明面上的管理调度,陈武则暗中观察这些新人的言行举止、交际圈子,并进行初步的忠诚度测试。经过几轮筛选,最终确定了十二人作为第一批“种子”。他们被分散安排在不同的岗位,有的负责与各工匠班组对接,有的管理仓库物料,有的负责采买跑腿,看似普通,却都有了合理接触内外信息的机会。
林晚亲自对这十二人进行了秘密谈话,并未完全透露情报网络的概念,而是强调漱玉阁处于特殊时期,需要大家格外留心,若发现任何异常人事、听闻任何与漱玉阁相关的流言蜚语、或者觉得哪里不对劲,都可直接向她或周嬷嬷禀报,必有重赏。同时,她也隐晦地暗示了阁外面临的恶意竞争与威胁,激发其同仇敌忾之心。
初步的“网”悄然撒下。这些新晋的“耳目”或许还不够专业,但胜在位置关键、心思活络。很快,一些零碎但有价值的信息便开始汇总到林晚这里:比如,有工匠闲聊时提到,赵延别院近日似乎在悄悄变卖一些古董字画;比如,采买伙计听到粮店老板抱怨,满堂娇的管事近来结账不爽利,总想拖延;再比如,负责清理后巷的仆役发现,连着两晚有陌生人在巷口长时间徘徊张望……
这些信息单看或许微不足道,但拼凑起来,却能勾勒出对手动态的模糊轮廓。林晚每晚与谢瑢复盘这些信息,从中分析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谢瑢也开始着手另一项更为隐秘的调查。他的精神稍好时,便让心腹从谢家老宅秘密取来一批封存的旧书信和账册。这些并非谢家明面上的产业账目,而是一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私人信札、游记随笔以及几本特殊的“赠礼记录”。
林晚起初不解,谢瑢的身体尚未恢复,为何急于翻阅这些陈年旧物?谢瑢并未多解释,只让她协助整理,并按他的要求查找特定年份、特定人名或事件的记录。他看得极其仔细,时而凝神沉思,时而提笔在纸上勾勒关联,神情专注中透着一种罕见的肃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林晚在协助过程中,渐渐察觉端倪。谢瑢重点查阅的,是三年前的一段时间。信札中频繁出现一个名字——“谢昀”。从称谓和语气判断,这应是谢瑢的一位堂兄,且关系似乎颇为亲近。记录显示,这位谢昀堂兄三年前曾一度离家,说是前往北境游历访友。但自某一时间点后,关于他的记载戛然而止,再无音讯。而在谢瑢标记出的那几本“赠礼记录”中,林晚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条目:某年某月,谢昀赠“北地特产醉梦香膏二两”于某位族老;某年某月,谢昀友人回赠“北境奇石”、“兽皮”等物。时间点,恰好与沈千帆开始大规模炼制“醉梦香”、赵延势力南下渗透的时间段有所重叠!
更让林晚心惊的是,她在几封谢瑢与这位堂兄的往来书信草稿(未寄出或底稿)中,看到了谢瑢对“醉梦香”的早期警惕。他曾提醒堂兄,此物非善类,沾染恐生祸端,劝其远离。而堂兄的回信(仅有只言片语被谢瑢抄录留存)却显得不以为然,甚至提及“此物于北地军中亦有妙用”、“大利可图”等语。
谢瑢的堂兄谢昀,似乎与“醉梦香”有着某种早期的、不为人知的关联!而他三年前的失踪(或死亡?),是否也与此有关?
林晚没有直接询问,她看得出谢瑢眉宇间深藏的沉重。这恐怕是一段他不愿轻易触及的往事,却可能关系到谢家过往的某些秘密,甚至与当前“醉梦香”大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谢瑢暗中调查此事,是想查明堂兄下落,还是想厘清谢家与此事的牵连?
她只是更安静、更细致地协助整理,将可能相关的信息单独归类,并凭借自己现代人的信息归纳能力,尝试画出简单的人物关系与时间线图谱。
内部的情报网络在悄悄编织,而谢瑢心中那张关于过往隐秘的网,也在缓缓展开。一明一暗,两张网都在捕捉着真相的碎片。
就在漱玉阁上下忙于重建与内部整顿时,一天深夜,面具人再次不期而至。
这一次,他没有出现在林晚窗前,而是直接将一个用油布包裹、沉甸甸的物件,丢进了陈武夜间巡逻必经的路线。陈武捡到后,立刻呈给林晚和谢瑢。
油布包里是一个上了锁的铜盒,盒盖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徽记,似曾相识。附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赵延密室所得,或与旧事有关。钥匙在城南土地庙香炉灰下。”
旧事?面具人也提到了“旧事”!这与谢瑢正在调查的三年前旧案,是否指向同一件事?
林晚与谢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面具人这次送来的,恐怕是关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