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老阿姨的血浆，营养高汤
鸟鸣声响起，熹微的红色晨光从远山中浮出。
佘凌站在树下，目光投向仍然黑黢黢的树林，转过视线，地面上少有依然矗立的建筑物，那一片巨大的密闭箱体，多数已经倒塌。
“怎么会这样？震区不是都用方舱？”
滕忆肩头卸下一只蛇皮袋，走两步到她身边，双手叉在腰间:“从前地质灾害应急，是用方舱板房。但这一次为了赶工期，而且我们也都不是专业的，更何况已经在辐射尘里挺立三年，所以……”
佘凌点点头:“难怪屋顶碎成一块一块，脚踏上去，好像踩着碎瓷片。”
核辐射的威力，连金属都要退让三分，何况这些玻璃钢板。
不远处，红茶呜咽两声。
滕忆低下头看看它，微微一笑:“小家伙昨晚立了大功，因为它及时示警，本区人员没有太大损失。”
“之前我还嫌它吵，不好意思，红茶。”
本来说好的三文鱼早饭，现在也吃不到了。
周坚过来招呼:“大家一起去，向基地请愿，收治伤者。”
佘凌望向四面，许多人躺在地上，呻吟声响成一片。
她点点头:“是应该去的。”
一路走，周坚一路招呼着，罗心世与他一起:“快来呀！这是自然灾害，基地应该救助。”
佘凌看着她们两个，不由得便想到了《觉醒年代》。
很快汇集成上千人的群体，浩浩荡荡，来到基地门前。
她们刚刚到达那里，只喊了两句口号，基地大门轰然打开，一队士兵从里面奔跑出来。
一个淡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手持话筒:“根据地震局监测，七月十二号凌晨一点，本区域发生5.9级地震，这一次地震，震源浅，烈度强，未来一周之内，预计还有余震，为保障人身安全，之后半个月，请大家露营住宿。现在，伤者立即送入基地，进行医疗救治，军队马上出动，协助救灾。”
佘凌重重呼出一口气，太好了，不必费口舌。
人群返回来。
废墟附近，佘凌手提医疗箱，为一个男人包扎手臂:“这几天不要沾水。”
转头给下一个人清洗消毒，包扎头部。
一个上臂佩戴红十字标志的士兵看了她两眼:“手法很熟练，你小孩特别调皮吗？”
佘凌扭头一笑:“我从前客串过护士。”
“多久？”
“半年。可以了，头晕恶心，大约是脑震荡，最好进基地拍个片子，看是否有脑出血。”
“太好了，我们需要你，这一场大流感，医务部门严重减员，本来现在刚好了些，又发生这样的大地震。你愿意进基地帮忙的吧？”
佘凌点点头:“等我和妈妈说一下。”
d2区，一个男人的担架前，颜水晶按了几下腹部，便叫:“送去做ct。”
身后忽然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水晶，你给调来急诊？”
她倏忽转过头去:“凌姐，你怎么来这里？”
“地震许多人受伤，基地要我进来帮忙。”
“太好了，护理人员严重缺乏。你已经知道了吧？护士长病故，冠英晓得的。”
佘凌摇头:“这几个月，没接到冠英的信。”
政委后面又出来两次，再没有捎过信，问他“冠英怎么样？”也只说“还好”。
“后面再说，先救治伤患。”
“破伤风针。”
“没有。”
“阿莫西林。”
“没有。”
“布洛芬。”
“没有。”
“青霉素。”
“已经在调拨。血浆也不够，基地正在发动献血。”
佘凌伸长手臂:“我来，A型血。”
狄令艳看她一眼，皱眉道:“你能不能行？有健康标准的。”
“200cc应该可以。”
“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等我先上一下洗手间。”
远处有人叫“护士长”，狄令艳答应一声，转头说:“小吴，你负责本病区临时献血点。”
抽血之后，佘凌喝了两口水，静静坐在一边，手指敲击膝关节，习惯性想要抓住一点什么——阅读器。
还埋在废墟里。
一个早上来不及挖掘物资，希望妈妈能找回废墟下的食物和水。
半个小时后，佘凌站起身:“我可以做些什么？”
小吴道:“你能行吗？不感觉头晕的话，三十三床，肌肉注射青霉素。”
压低声音:“现在只有这种药。”
佘凌用同样的低音:“那也比外面好许多。”
医疗条件已经堪称优越。
单纯谈到药品，美罗培南即使贵一点，也还在“轻奢”的范畴，好像蔻驰的皮包，达不到LV的程度。
但最大的问题，除了需要隐藏来源，就是难以批量生产，每日的收入，兑换量有限。
群体协作的力量，是单独的个人无法比拟的，哪怕有外挂。
正给一个女子清创，高空中号声响起。
佘凌吸一口气，几小时一闪而过，午饭时间到，许久没听到的用餐号。
坐在久违的食堂，大家谈起来:“护士长重度感染，欧阳医生申请到三支美罗培南，刚刚遏制住势头，就断药。如果有十支药，大约能救得过来。”
佘凌叹一口气:“没想到之前来看牙，最后一次见护士长。这一次的流感，为什么会如此危险？护士长身体很好。”
颜水晶道:“攻击的是人体免疫系统，免疫系统异化，转而摧毁人体自身，所以免疫能力越强，死亡风险越大。这是一种自我杀戮。”
佘凌：“核大战。”
颜水晶吸了一口气：“凌姐昨天在外面，震动很厉害吗？”
佘凌点头:“好像如今的汽车，启动时总要抖的那一下。”
末世三年，都是古董车，蒋缇曾经说:“要么燃油系统，要么点火系统，要么进气系统，也可能都有问题，顶好找4S店，全新配件大修。”
小吴笑着说:“我们在基地里，几乎感觉不到，半夜去洗手间，脚底好像微微一软，我还以为是自己瞌睡太重。”
一个下午也匆匆而过，直到晚间九点，本来应该熄灯，但医疗区全体加夜班。
佘凌刚刚为病人更换完氧气湿化瓶，耳边一声呼叫:“凌姐，你的验血结果出来。”
佘凌飞快转头:“冠英！”
病房门边，冠英向这边招着手。
佘凌快步过去:“给我看看。”
两个人走出病房，站在角落里，佘凌把血检指标一项项看。
冠英笑嘻嘻:“无传染病，乙肝、丙肝都没有，血压血脂正常，营养状况，我妈说是中等，如果按现在的标准，称得上良好了，高技术专家才有的数值。”
佘凌乐呵呵:“三年没体检，今天免费验血。辛苦谢医生，这么快帮我化验出来。”
“下午就出了结果，到现在才有机会给你送来。我妈还说，这么好的血，一定要输给体弱的人。”
佘凌乐得一颗头乱点:“顶好是原本就贫血，大补。”
想一想自己每天的早餐，鸡丝面配蟹黄包，海鲜披萨配奶油南瓜汤，鸡蛋灌饼配胡辣汤，在这个时代，绝对的特权阶层，只怕顶级贵族看着自己的食谱，也会啧舌头秃。
就在今天早上，实在匆匆忙忙，躲进洗手间里，还吞了两个鲑鱼饭团。
自己这一袋血，就像一碗海带汤。
冠英又笑了两声，忽然蹙起眉头:“凌姐，有一件事……之前的皮埋，我想取出来。”
佘凌愣了一下:“你慎重考虑过就好。”
见她如此回应，冠英仿佛松了一口气，又笑起来:“不同的情况，就有不同的生存策略。”
佘凌点点头。
假如没有小智这个外挂，失去盛忠泉这一颗启明星，心中该是何等酸楚？
这样的桥段，自己从前写的不少，女主苦恋男主，有现言也有古言，古言偏多一些，社会背景格外烘托剧情。
“那是一轮天边的明月，皎洁纯净，高不可及，自己这样浮萍一般的人，怎能奢望成为他心中所爱？仿佛路边的轻尘，根本不会看在他眼中，所有的繁华光彩，都与自己无缘，未来只有暗淡。”
往往写着写着，便鼻头发酸，眼眶湿润，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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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末世，却可能真的要轮到自己体味。
稍稍设想一下，便感觉郁闷，胸腔仿佛要憋爆，老娘我上演不了这种千回百转的苦情戏，不是能受委屈的人。
一直忙到深夜十二点，狄令艳招呼大家:“除夜班人员，其她人现在休息。凌姐，你今晚先住护士站。”
佘凌头重重往下一垂:“我现在就去睡了。”
实在撑不住。
从洗手间回来，拖一张护理床到护士站，倒头就睡。
之后四周时间，佘凌都在基地内，不是强度很夸张的地震，但钢管、玻璃钢砸伤许多人，好在多数是轻伤，但随后流感复兴，还有伤寒和霍乱。
中间佘凌出去几次，见母亲状况还好，与蒋缇竹丹住在一起，自家的帐篷，断了骨架，用铁丝维修一下，勉强能用。
十三号下午见面时，母亲带着红茶，在废墟上正翻捡东西，从一堆杂物中抓住一桶水，向对面一个男人说:“这是我们的。”
红茶“汪汪”连声吠叫。
佘凌赶上来:“原来我家的帐篷，啊，我的阅读器。”
男人脸颊抽动，转头望了两眼，附近军警带着搜救犬还在救援，他便笑了笑:“好的。”
目送他走了，佘凌说:“要么我回来吧？”
龙柏真摇头:“你回来有什么用？不如在里面，还能拿一点净水片、饼干出来。快去那边，刚搭起来的洗手间。”
八月十一号，佘凌前一晚值了大夜班，早上交了班，一头栽到床上:“这两天回营区去吧，基地内留不下的，呼……”
这一觉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忽然有人猛摇自己:“凌姐，快起来。”
“好困，让我再睡一阵。”
如果有力气，佘凌真想把对方推开。
“不能再睡，快！快！”
迷蒙之中，一缕紧张感窜上佘凌的脊背:迟到了！扣津贴！
错过打卡的失败感笼罩在头顶。
她激灵一下，睁开眼睛，面前是颜水晶焦急的脸:“爆炸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