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翻滚的土豆汤好像沸腾的岩浆
“夏天比冬天要好，虽然这几天有点热得难受，但一餐饭从头到尾，菜还是热的，冬天只吃几口，就冷掉了，现在这样特殊的新时期，也不好用暖菜板。”
“咔咔”在锅边连磕两下，“滋拉”一声，一只橄榄色小巧的蛋打在锅中，伍白雁手拿铲子，轻轻巧巧地说。
佘凌搅着锅子里的土豆汤，咯咯地笑:“所以才要吃炖菜，出名的东北大炖菜，土豆、茄子、豆角、青椒，有什么就一股脑丢进去，最后一个必不可少的材料，排骨，放进锅里一起烧，半个小时之后揭开锅盖，那味道，好像我们东北的黑土地，厚重瓷实。”
调料搅和均匀，盖上锅盖。
蒋缇哈哈地笑:“凌姐这描述，眼前立刻就出现一盆东北菜，把特点全说出来。”
伍白雁也乐:“菜倒是解决了，米饭怎么办？装在碗里，也是一下子就冷了的。”
龙柏真道:“那就烩饭。”
伍白雁哈哈地笑:“确实好主意，我也喜欢做懒饭的，有时早上来不及，剩饭菜烩在一起，倒很能打发，味道居然也不坏，山珊喜欢吃。哎呀，煎蛋糊锅底，好容易才找到一只野鸡蛋。”
蒋缇问:“油倒少了吗？”
“也不算少，最后一点花生油全倒进去，不是不粘锅，本来就容易糊，好在纯不锈钢，可以用钢铲大力地铲。”
“嚓嚓嚓”猛刮锅底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张阿姨在那边说:“用不粘锅，就好一点，但不粘锅有涂层，很担心吃到肚子里，这么多科学家，怎么就不能研究出没有涂层的不粘锅？”
佘凌猛拍大腿:“张阿姨这个问题提得犀利，大战前科技飞速发展，炊具却没有突变，火箭上天，地面的炒锅还在困扰。”
张阿姨如同音频得了共振，精神立刻振奋:“就是嘛，正经事都没人管，买排骨，总有碎骨。那些科学家，也不知整天在研究什么？”
佘凌脱口一句:“核武器。”
伍白雁把最后一点煎蛋屑刮进碗里，笑道:“是啊，精气神都在这上面。”
王骁在另一边扬起头来，高声道:“凌姐，你们说这话，我就不爱听。国防很重要，没有尖端武器，怎么保证自身安全？别人打进来，再好的锅也没办法用。更何况，既没有涂层，又要求不粘锅，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女人就是很爱做梦。”
佘凌乐着转头向他:“有的。”
“什么？”
“无涂层不粘锅。”
小智广告词，“纳米材料锅具，改变物理性能，真正的不粘锅，无涂层，只要一点点油，无论煎蛋煎饺，一律不粘，高新科技，健康厨具，适应金属铲，要买一只吗？”
连忙问妈妈:“要不要买？要不要买？只要二百水晶，管用五十年，传世之作。”
母亲说:“家里的锅刚刚用了一年，何必买新锅？过几年再说。”
大战前的往事。
佘凌揭开锅盖:“翻腾得好厉害。”
竹丹探过头来:“还冒泡，它在冒泡，就好像，好像……”
佘凌乐道:“好像沸腾的岩浆。”
“嗷嗷嗷！嗷嗷嗷嗷！”
佘凌转过头来，伸手抚摸那颗毛茸茸的头:“红茶，不要叫。”
夜深了。
帐篷里，佘凌的目光从一行行文字上飞快掠过，丢下阅读器，拉长胳膊，伸了个懒腰:“哈欠！”
龙柏真说:“早点睡吧。”
“不忙，等我再看一看片子。”
重新捧起阅读器，退出文档，打开“影片”文件夹，搜寻一下，点开视频。
《唐顿庄园》，两年都没有看完。
片头刚刚放完，红茶忽然在旁边呜咽，绕来绕去，低头啃咬地面的毛毯。
佘凌连忙把它抱起来:“你今晚是怎么回事？”
龙柏真问:“它是不是病了？今天晚饭吃得很少。”
“我也担心这个，方才看了一阵兽医学，如果是发情期还好，就怕是哪里痛，营区里只它一只狗，要从别处传染狂犬病也不容易。好了，好了，红茶，不要叫了，明天早上，猕猴桃、面包配白煮鱼柳，你最喜欢吃的金枪鱼。另外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旁边……不，别钻被单，就趴在我枕头边，抬手就可以摸到你。啊，真希望能有一间动物医院。”
熄了灯，佘凌闭上眼睛，睡前剧是不要想看了，这一个晚上，只怕都睡不安。
果然，迷迷糊糊过一阵，耳边突然传来狂吠声。
佘凌揉着眼睛爬起身:“做什么叫得这么惨？上一次你叫得像要吐血，是高雄伟摸进帐篷。哎，别咬我的睡衣……拉着我要到哪里去？”
帐篷外有人说:“狗能不能不要让它再叫？大家都要睡觉。”
佘凌右手拇指和食指掐成一个钳形，很想捏住红茶的嘴。
龙柏真含糊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猛然间身体一阵晃动，龙柏真愣了一下:“这地面好像在动。”
红茶叫得更响，“嗷呜嗷呜！”已经有了狼嚎的调子，低下头来，叼住佘凌的t恤衫下摆，拼命往外拖。
佘凌脑子里如同给打火石敲亮:“地震。”
她一骨碌爬起来，高叫道:“地震了，大家快起来！”
伸手便托在母亲腋下。
龙柏真也如同给锤子猛敲一下，睡意立刻退散，抖了一下身体，瞬间睁大眼睛，扶住佘凌的肩头，站起身来:“防护服。”
佘凌弯下腰，从架子上拿起两人的防辐射服，又抓起手电:“鞋，妈妈，穿鞋。”
红茶已经叫得十分不耐烦。
佘凌套上鞋子，见母亲也穿了鞋，搀扶着龙柏真，小步跑向外面，回头招呼:“红茶，快来。”
红茶紧紧跟在她的脚边。
地面震颤几秒钟内变得剧烈，“哗啦”一声，头顶的盖板开裂，浓烈的粉尘降落下来，呛得人喉头发痒，忍不住咳嗽。
“快逃啊！”
“房子要倒了！”
四面混乱的人影奔跑呼叫。
手电筒的光线中，前面是方舱窄长的入口，二十几步之后，终于一脚跨出门外。
又跑了几十步，龙柏真停住脚:“差不多了。”
佘凌转回身，光柱投向营区，刚刚跑出来的地方，墙壁正在缓缓向内侧倒下去。
几个黑影向这边赶来:“婆婆，先在这边坐。嘎公呢？”
“在这里。”
佘凌连忙问:“海丽，婆婆嘎公都好吗？”
昏暗中关海丽的声音传来:“好在没有伤到，我们刚出来，墙就倒了。阿姨没事吧？”
龙柏真说:“我们都还好，出来得早。”
佘凌猛然想起:“诊所里的病人！”
抬脚就往方舱跑，红茶“汪汪”叫着，紧追在她后面。
c3m区的外墙已经全部塌倒，佘凌从隔壁营区门逆流挤入，那面板墙也摇摇欲坠，穿过c3N区嘈杂的大厅，回到本区，这里也是一片慌乱，人们拥挤着向外逃去。
佘凌跑到诊所门口，正要进去，不远处一间帐篷，一个男孩的哭叫:“爸爸，快起来，地震了。”
佘凌身体陡然转了一百八十度，赶了过去，伸手拉门帘，好在已经从里面拉开:“王疆，你爸爸还没醒吗？”
王疆转过脸，眼睛眉毛鼻子都挤在一起，满脸都是水:“叫不起。”
佘凌扑上去，抓住王骁的肩膀，狠命地摇:“快睁眼！”
红茶也跳到枕边，对着他的耳朵叫。
鼾声如同敲鼓，足有半分钟，王骁才咕哝着，慢慢睁开眼睛:“不要闹！凌姐，怎么是你？”
“地震了，快逃！”
“什么？”
“地震，还没睡醒吗？”
佘凌左手指向地面。
剧烈的晃动恰在此刻再次发生。
王骁脸上迷茫的表情瞬间一扫而空，眼睛陡瞪大，如同一头突然从冬眠中惊醒的棕熊:“地震，快跑！”
推开佘凌，拖着王疆，两条长腿撒开来，一步跨到帐篷门前，再一步就冲出去，只一眨眼，便不见了影子。
佘凌马上也跑出去，钻进隔离病区，目光一扫，原本的四个病人，有两个不见了。
她伸手推门口病床的男人:“快走了！能站起来吗？”
对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正要再推，最里面角落里一张病床，上面女人呼叫道:“护士帮帮忙，我身上发软。”
“我扶着你。”
佘凌过去搀扶着她起来，蹒跚走出帐篷，看着四周奔跑的人群:“这里有病人，快来帮忙！”
“咔嚓”一块板材落下，正砸在她的头顶。
佘凌“哎呦”一声，拖着患者挪向门口。
十几分钟之后，终于跨出门外，望见漆黑的夜空，佘凌“呼”地松了一口气。
该往哪里去？好像是那边。
又走了几步，前方光线凌乱，几道光柱照向她的脸上:“凌姨来了！”
龙柏真赶上几步:“你怎么样？”
“还好。只有你们吗？海丽她们怎么不在？”
只是小荷、山珊几个孩子，还有七八位老人。
龙柏真从另一边扶住病人:“都到里面帮忙。”
刚刚扶着病人坐下来，王骁扛了一只箱子，迈着大步跑过来。
“凌姐，今天真谢谢你，我刚回去看了，帐篷给砸扁。”
佘凌问:“你今晚怎么睡这么沉？”
王骁放下旅行箱:“什么？”
佘凌:怎么回事？突发性耳聋？
王骁肩膀忽然抖了一下，抬手从耳眼里扯出两只细布条，提在手里看:“我就说明明这么大响动，竟然半点听不见？这几天总睡不好，自制了一副耳塞，免得听咳嗽声。”
佘凌:这睡眠质量真的是，雷打不动。
转头对母亲说:“我再进去看看。”
冲到板房前，钟宇亭和苏明雪扶着一个老妇人，刚刚迈出大门。
苏明雪大声招呼：“凌姐，不用再去诊所，那一个病人，已经没有脉搏。”
钟宇亭道：“干脆不要进去，晃得太厉害，马上要倒下来。”
下一秒，轰隆一声，屋顶整片落下。
佘凌绷紧肌肉，后颈寒毛都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