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灯笼还挂在办公室走廊里，红绸穗子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晃，空气里还残留着春节糖果的甜香。
我刚把 LdAp系统的月度维护报告发给Jackson，就看见老谭急匆匆地走过来.
他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会议通知，脸色比上次服务器宕机时还凝重.
“赶紧去顶楼会议室，紧急高管会，陈建仁牵头的，说是有‘能提升营收的大提案’。”
我心里咯噔一下。
陈建仁自从 LdAp会议上被 Richard怼了之后，这一个月都没怎么露面，现在突然搞“紧急提案”，多半没好事。
抓起笔记本往楼上跑，推开门时，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Richard坐在主位，陈建仁站在投影幕前，手里拿着个厚厚的文件夹，脸上堆着志在必得的笑。
“各位，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跟大家同步一个重要提案——用 163邮箱的用户行为数据做精准广告。”
陈建仁点开投影，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
“163邮箱现在有 1.2亿活跃用户，每天产生的行为数据包括收发件类型、浏览频率、关注领域，甚至是邮件附件的内容标签。只要把这些数据整合分析，就能给用户精准推送广告——比如频繁收发母婴类邮件的，推奶粉、纸尿裤广告；经常处理外贸邮件的，推跨境物流、汇率理财广告。保守估计，这个项目能让公司广告营收提升 30%！”
会议室里瞬间有了动静，市场部的负责人立刻点头。
“这个思路好！现在传统广告转化率太低，精准推送肯定能吸引更多广告商！”
财务总监也跟着附和：“要是能提升 30%营收，今年的 KpI就稳了，董事会那边也能交代。”
陈建仁得意地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带着点挑衅。
“刘军，你是 163邮箱的技术负责人，你觉得这个方案在技术上可行吗？”
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盯着投影幕上“用户行为数据”几个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技术上能实现，但我反对这个提案——这侵犯用户隐私。”
这话一出，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陈建仁的笑容僵在脸上，Richard皱了皱眉。
“刘，你说说理由。我们做了匿名化处理，不会泄露用户的真实姓名和联系方式，怎么会侵犯隐私？”
“匿名化处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前，指着“邮件附件内容标签”那行字。
“用户的邮件里有太多私密信息——可能是家庭账单、医疗报告，甚至是和家人的私人对话。我们未经用户允许，就分析这些数据来推送广告，本质上就是在‘偷看’用户的隐私。而且 163邮箱的用户协议里，从来没写过‘行为数据可用于广告推送’，这是在透支用户对我们的信任。”
“信任能当饭吃吗？”
陈建仁立刻反驳，声音提高了几分。
“刘军，你总是站在技术角度钻牛角尖，就不能想想公司利益？现在行业里都在做数据变现，腾信、信浪早就开始用用户数据推广告了，咱们再不跟上，就要被甩在后面了！”
“别人做不代表我们也要做。”
我看着他，语气坚定。
“网益的立身之本是用户信任，当年邮箱承诺‘永不收费、保护隐私’，才积累了这么多用户。现在要是为了营收，把用户隐私当筹码，一旦被曝光，1.2亿用户会流失多少？到时候别说提升营收，公司的口碑都会毁了！”
Richard放下手里的笔，语气带着点不悦。
“刘，我理解你对隐私的重视，但商业世界需要平衡。我们可以在用户登录时加一个‘数据授权选项’，愿意授权的用户看精准广告，不愿意的就看普通广告，这样既保护了隐私，又能实现商业价值，不是吗？”
“这个选项根本没意义。”
我摇了摇头。
“大部分用户不会仔细看登录时的授权协议，点‘同意’只是习惯性动作。而且就算有用户不同意，我们还是在分析同意用户的数据，本质上还是在利用隐私赚钱。Richard，您来自总部，应该更清楚隐私保护的重要性——要是在欧美，这种未经明确授权的数据使用，早就被投诉到监管机构了！”
这是我第一次跟 Richard争执。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刘，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但公司需要发展。现在广告市场竞争这么激烈，这个提案是提升营收的最佳机会，我不能因为你的‘担心’就放弃。”
“这不是‘担心’，是事实！”
我有点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去年信浪就因为偷偷分析用户浏览数据推广告，被用户告上法庭，最后赔了几百万，还丢了几十万用户。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够了！”
陈建仁突然打断我，语气带着嘲讽。
“刘军，你就是不懂商业运营，只会抱着你的‘隐私原则’不放！公司养着技术部，是让你们解决问题，不是让你们阻挠公司发展的！”
“我不是阻挠发展，我是在帮公司规避风险！”
我转向 Richard。
“Richard，您要是不信，可以做个用户调研——问问 163邮箱的用户，愿不愿意用隐私换精准广告。我敢保证，超过 80%的用户会拒绝！”
Richard沉默了几秒，看了看陈建仁，又看了看我，最后叹了口气。
“提案暂时搁置，先做用户调研，等结果出来再讨论。散会。”
走出会议室，老谭赶紧追上我，小声告诉我。
“你刚才太冲动了，怎么跟 Richard直接吵起来了？他是总部来的，要是对你有意见，以后你的项目会很难推进。而且陈建仁肯定会借这事找你麻烦，你得小心。”
我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窗外的红灯笼，心里又累又闷。
我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冲动，可我没办法看着用户的隐私被当成赚钱的工具。
那是我做技术的底线，也是网益对用户的承诺。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是 Eva发来的短信：“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虾仁滑蛋。”
看着短信，我心里稍微暖了点。
这段时间，我们慢慢恢复了联系。
虽然还没完全和好，但至少她愿意跟我见面了。
或许，不管职场上有多少麻烦，只要有她在，我就能守住自己的原则，不被现实磨掉初心。
只是我没料到，陈建仁根本没等用户调研结果。
第二天，我就听说他私下找了广告商，还让技术部的人“先提取一部分用户数据做测试”。
一场关于隐私和利益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