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云岫洞的洞口,在青石板上织出细碎的金网。雪瑶攥着那半块桂花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玉面,上面还留着父亲笔迹的温度。苏逸正蹲在洞外的溪流边,用剑鞘舀水擦拭罗盘,晨光顺着他挽起的袖口滑进去,在小臂上漾开淡淡的光晕。
“罗盘的指针稳了。”他回头时,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滴在青石上洇出小水点,“那些人应该走远了,咱们先回观里吧,观主说正午有场法事,或许能从香客里探点消息。”
雪瑶点头,目光落在他沾着水汽的指尖上——昨夜在窄道里,他就是这样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渗进来,像春雪初融时的溪流,一点点漫过心尖。她低头理了理被荆棘勾破的裙角,忽然发现裙摆上沾着片细小的鳞羽,泛着虹彩,不是山里常见的鸟羽。
“这是什么?”她捏起鳞羽,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妖异的紫光。
苏逸凑近看了看,眉头微蹙:“是‘影鳞’,是骨髅教豢养的‘幽影兽’的羽毛,这东西对灵力波动极敏感,看来他们昨晚并非盲目搜洞,是顺着咱们的气息找来的。”他指尖燃起一小簇金火,将鳞羽燎成灰烬,“这兽鼻子灵得很,咱们得尽快换身衣裳,遮掩气息。”
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时,雪瑶总觉得背后有目光追着,像被藤蔓缠上的痒。她忍不住回头,只见林间闪过一抹灰影,快得像阵风,待苏逸拔剑转身时,只余下几片簌簌落下的枯叶。
“别回头,”苏逸压低声音,剑柄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是‘影鳞兽’的追踪术,你越在意,它越追得紧。”他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青绿色的药丸,“含着这个,能压下灵力气息,是观主给的‘隐息丹’。”
药丸入口微苦,片刻后便有清凉感顺着喉咙往下滑,雪瑶果然觉得周身的灵力像被裹了层雾,收敛了许多。她偷偷看苏逸,见他含着药丸的侧脸绷紧了线条,下颌线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冷冽的俊气。
回到青云观时,法事已经开始了。香客们跪在三清殿前,道士们穿着朱红法衣,手持拂尘吟唱经文,香烟缭绕中,雪瑶瞥见人群里站着个穿黑袍的身影,斗笠压得很低,左手袖口空荡荡的——是父亲!
她刚要出声,就被苏逸按住肩膀。他用口型说:“别冲动,他身边有两个人,腰上挂着骨髅教的令牌。”
雪瑶这才注意到,父亲两侧站着两个面色阴鸷的教徒,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上,显然是在监视。父亲低着头,手里攥着串佛珠,指节泛白,每念一句经文,喉结都剧烈滚动一下,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法事进行到一半,黑袍教徒突然拽了拽父亲的胳膊,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便押着他往观后走去。雪瑶刚要跟上,就被个穿灰布道袍的小道士拦住:“姑娘,观主请您去偏殿,说有您的信。”
苏逸接过小道士递来的字条,眉头越皱越紧:“观主说,骨髅教的‘蚀心蛊’解药,藏在藏经阁的《道德经》里,让我们去取。”他把字条递给雪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这信的笔迹不对,观主的字更圆润些,这个太生硬,像刻意模仿的。”
雪瑶看着字条上的“藏经阁”三个字,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他在藏经阁藏过一本《骨髅教秘录》,里面记着破解蛊术的法子。她抬头看向苏逸,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便点头道:“去看看吧,或许不是坏事。”
藏经阁在三清殿西侧,是座三层木楼,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二楼靠窗的位置果然摆着一排《道德经》,雪瑶刚抽出最厚的那本,就听见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追来了!”苏逸迅速锁上楼梯门,拉着雪瑶往三楼跑。三楼堆满了旧书,空气中浮着灰尘,阳光从天窗照进来,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飞。
雪瑶被绊倒在一个旧书架后,怀里的玉佩突然发烫,竟与书架上一块嵌着玉石的牌匾产生了共鸣。牌匾上刻着“云深不知处”五个字,此刻正发出淡淡的金光,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进去!”苏逸推了她一把,自己则转身拔剑,“我挡住他们,你去找解药,记得按原路返回,别回头。”
雪瑶钻进暗门时,听见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苏逸闷哼一声。她咬着唇往下跑,暗梯陡峭,布满青苔,好几次差点滑倒,掌心的玉佩却越来越烫,像是在指引方向。
暗梯尽头是间石室,石壁上刻满了符文,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盒子。雪瑶刚要伸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低笑:“不愧是墨长老的女儿,果然能找到这里。”
她猛地转身,看见个穿紫袍的老者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刻着蜈蚣状的疤痕,手里把玩着个骨哨——是骨髅教的教主!
“我父亲在哪?”雪瑶握紧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躁动,隐息丹的药效快过了。
教主嗤笑一声,骨哨在指尖转了个圈:“你父亲?他中了‘蚀心蛊’,现在正乖乖替我们做事呢,只要你把‘灵犀玉’交出来,我就放他一条生路。”他指了指雪瑶怀里的玉佩,“别装傻,你该知道,那玉佩能解天下奇毒,包括你父亲身上的蛊。”
雪瑶这才明白,父亲根本不是被监视,而是故意引她来这里!她握紧玉佩,突然想起苏逸曾说过,灵犀玉遇真情会发光。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父亲托人送来的符纸、母亲留在玉簪上的桂花纹,还有苏逸在窄道里牵着她的手、在溪边给她递药丸的样子,掌心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中,石室的符文全部亮起,教主惨叫一声,竟被白光掀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昏了过去。雪瑶看着掌心的玉佩,此刻它已变得通体透亮,里面浮着个小小的人影,眉眼像极了母亲。
“瑶儿,娘对不起你……”玉佩里传来母亲微弱的声音,“骨髅教用你父亲的命逼我做护法,我只能把灵犀玉藏在你胎发里,盼着你有朝一日能……”
声音渐渐消散,玉佩恢复了原状,石台上的青铜盒子却自己打开了,里面躺着个小瓷瓶,正是“蚀心蛊”的解药。雪瑶拿起瓷瓶,听见外面传来苏逸的声音:“雪瑶,没事吧?”
她推开门,看见苏逸靠在门框上,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脸色有些苍白,见她出来,却立刻扬起嘴角:“找到解药了?”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层金边,雪瑶突然觉得,这道身影比石室里的白光还要暖。她走过去,轻轻按住他流血的伤口,玉佩的微光落在伤口上,竟让血止住了些。
“嗯,找到了。”雪瑶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底,突然想起昨夜在窄道里,他掌心的温度,原来那就是苏逸说过的“灵犀相通”——不必言说,便懂彼此的心意。
苏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抬手想替她擦泪,手到半空又停住,最终只是接过她手里的瓷瓶:“走吧,去救你父亲。”
两人往三清殿走时,雪瑶发现苏逸的脚步有些踉跄,便悄悄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苏逸低头看了看交叠的手臂,没说话,只是脚步稳了些。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落在彼此相扶的手上,暖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