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的环境安静而舒适,与之前逃亡时的紧张和藏匿时的压抑截然不同。程野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病房里,接受了全面细致的检查和治疗。他身上的外伤虽然看起来狰狞,但大多是皮肉伤和软组织挫伤,并未伤及筋骨。最严重的还是长期的营养不良、精神高度紧张和轻微的内脏震荡。医生给出的建议是:静养,补充营养,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放松和恢复。
躺在洁白柔软的病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程野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一切都结束了。威胁消失了,冤屈洗刷了,安全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平静和安宁,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的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异常清醒,过去几个月发生的种种,如同电影画面般在眼前飞速闪过——绝望的逃亡、冰冷的医院、师父的出现、暗室的修行、惊心动魄的较量……最终,定格在师父那句“尘埃落定了”和告别时温和的目光上。
一种巨大的酸楚和感激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发热。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师父说得对,要学会放下。他需要向前看。
治疗和休息持续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医生和护士,他没有见到任何外人。黑鹰小队的人在他入住后便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程野知道,这是师父的安排,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平复心绪。
第三天下午,主治医生在检查完他的情况后,微笑着告诉他:“恢复得不错,外伤已无大碍,主要是需要时间调养。你可以出院了。”
可以出院了…回归正常生活…
程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谢过医生,换上了医院为他准备的一套干净的便服——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当他站在病房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虽然清瘦苍白、但眼神已不再空洞绝望的自己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办理完简单的出院手续,程野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大门。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他站在路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阳光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他拿出一个全新的、师父留给他的手机(里面只存了几个必要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他刻在骨子里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惊喜的女声,瞬间击穿了程野所有的心理防线:
“程野?!是…是你吗?!你在哪里?!”
是沐诗婷!
听到这个日夜思念的声音,程野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半晌,才用沙哑哽咽的声音挤出一句话:
“诗婷…我…没事了。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了压抑不住的、喜极而泣的哭声。
半个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车门猛地被推开,沐诗婷从车上冲了下来。她穿着一件简单的连衣裙,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肿,却亮得惊人。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程野,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小鸟,不顾一切地飞奔过来,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程野!程野!你吓死我了!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她紧紧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泣不成声。
程野被她撞得踉跄了一下,伤口被牵扯到,传来一阵刺痛,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用力地、紧紧地回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和真实的触感,闻着她发间熟悉的清香,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他的眼泪也无声地滑落,滴在她的头发上。
两人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紧紧相拥,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分离、担忧、恐惧和思念,都融化在这个拥抱里。无需言语,千言万语,都已包含在这无声的泪水和紧紧的相拥之中。
过了许久,沐诗婷才稍微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仔细打量着程野,手指轻轻抚过他脸上的伤痕,声音依旧带着哭腔:“你瘦了…也黑了…还受了这么多伤…疼不疼?”
程野摇摇头,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久违的、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不疼。看到你,就什么都不疼了。”
沐诗婷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我们回家…回学校…秦教授和大家都担心坏了…”
“好,回家。”程野点点头,牵起她的手。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身影在阳光下被拉长。过去的一切苦难和阴霾,仿佛都随着脚步被抛在了身后。
前路或许仍有未知,但此刻,手握在一起的温暖,便是…最好的归途。
无声的归途,充满了泪水和希望。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