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它……很‘饿’……”
巴勒这句干涩的低语,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将江屿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他看着巴勒那双在黑暗中泛着不正常淡金色的瞳孔,以及他脸上那混合着惊惧与迷惘的神情,瞬间明白,事情正在滑向一个更加危险且不可预测的深渊。
这不是意志力的问题,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源于生命本能的侵蚀。混沌能量不仅在改造他的身体,更在扭曲他的内在驱动。
江屿没有立刻出声斥责或采取过激行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迈步走了过去,在巴勒身边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具正在逐渐失去最后一丝能量波动的腐菌狼尸体。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屿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波澜。
巴勒似乎因为江屿的平静而稍微放松了一丝紧绷的神经,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异变的手,声音带着痛苦:“刚才……守夜的时候。感觉很虚弱,伤口……在发烫。然后,就‘闻’到了它们尸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身体自己就……”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那种吸收,近乎一种本能反应,像饥饿的人闻到食物香气。
“有什么感觉?”江屿继续问。
“像……喝了口浑浊的泥水。”巴勒形容着,眉头紧锁,“暂时止住了‘饿’,力气回来了一点。但脑子里……更吵了。那些混乱的念头,那些怪物的嘶叫……好像离我更近了。”他抬起头,眼神恳切而绝望,“江屿,我怕……我怕下次,我会忍不住对活着的它们……甚至……”
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可能性。但江屿明白——甚至可能对同伴,或者被能量吸引的其他生物下手。
“你不会。”江屿斩钉截铁地说,但这话更像是一种强硬的信念,而非保证。他拍了拍巴勒的肩膀,“听着,巴勒,这不是你的错。是那股力量在作祟。我们必须找到控制它的方法,或者……清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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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江屿便将核心成员召集起来,没有隐瞒,将昨夜所见和巴勒的感受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众人。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阿古张大了嘴,半天没合拢。莉莉的脸色变得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巴勒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老陈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石斧,指节发白。小杰则飞快地推着眼镜,似乎在脑海中疯狂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吸……吸收怪物能量?”阿古结结巴巴地重复,“这……这不成邪功了吗?巴勒大叔,你不会哪天突然走火入魔,然后把我们也都给吸了吧?”
“阿古!”莉莉低声喝止他,但她的眼神同样充满了不安。
巴勒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承受着众人复杂的目光,脸上的纹路在晨光下显得更加清晰刺眼。他没有辩解,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现在不是内讧和恐惧的时候。”江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巴勒是我们的一员,他正在对抗我们无法理解的侵蚀。我们需要做的,是帮助他,也是帮助我们自己。”
他看向小杰和莉莉:“小杰,你和莉莉一起,全力研究能量小树!它既然能打断牧腐者对巴勒的吸取,能净化混沌能量,那么它是否有可能帮助巴勒稳定甚至逆转体内的异变?我们需要方法,越快越好!”
他又看向老陈和阿古:“老陈,你带人继续加固防御,优先修复能量灯盏,确保基础照明和能量供应。阿古,你负责警戒,同时……看好巴勒。不是监视,是确保他在失控时,有人能第一时间阻止他,也是保护他不再接触那些怪物尸体。”
最后,他看向巴勒,眼神锐利:“巴勒,从现在起,你必须用你全部的意志力去对抗那种‘饥饿感’。把它当成最危险的毒药!同时,尝试去感受能量小树的气息,它可能是你现在唯一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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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任务分配下去,每个人都带着沉重的心情开始行动。营地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曾经的绝对信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小杰和莉莉几乎住在了能量小树旁边。小杰用尽一切手段监测小树的能量输出模式、频率和生命场变化,试图找到其净化混沌能量的原理。莉莉则小心翼翼地收集了小树周围散落的、蕴含着精纯生命能量的露珠和叶片碎片,与巴勒血液样本(在巴勒强烈要求下抽取)以及怪物残留组织进行对比实验。
过程极其艰难。能量小树的运作原理远超他们的知识范畴,其能量形态既非纯粹生物能,也非简单的物理能量,更像是一种高度有序的、蕴含着特定信息的“活性能量”。而巴勒体内的混沌能量则充满了破坏性和无序。
实验进展缓慢,巴勒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他能安静地坐在离小树不远的地方,感受着那温和的能量抚慰,脸上的纹路会略微淡化;但有时,当林风吹来远处怪物活动带来的微弱混沌波动时,他会立刻变得焦躁不安,眼中金芒闪烁,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那种源自本能的冲动。
阿古忠实地执行着“看守”任务,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而是沉默地跟在巴勒附近,手中始终握着一根结实的木棍,眼神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第三天下午,转机似乎出现了。
莉莉在一次实验中,偶然将一滴能量小树的浓缩汁液,滴入了一小片浸泡着混沌能量的怪物组织上。令人惊喜的一幕发生了——那混沌能量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被一种温和的翠绿色能量中和、取代!
“有效!小树的能量可以中和混沌!”莉莉激动地喊道。
众人闻声围拢过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希望。
然而,当他们试图将这种方法应用于巴勒身上时,却遇到了巨大的阻碍。直接让巴勒服用小树汁液,除了让他感到一阵舒适外,对体内深植的混沌能量影响微乎其微,仿佛那能量已经与他的生命本源交织在一起。而试图用外部能量场强行“净化”,则引发了巴勒体内能量的剧烈反抗,差点导致他再次失控。
“不行……像油和水。”小杰沮丧地总结,“小树的能量无法深入他体内核心,只能清除表面的、新沾染的混沌。他体内那些……已经‘生根’了。”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现实无情地掐灭。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直沉默感受着能量小树的巴勒,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指向小树的根部,那里因为之前的战斗和能量冲击,裸露了一部分根系在外。
“它……”巴勒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它好像……在告诉我什么。它的根……需要‘养分’……不是水,是……‘秩序’?”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那裸露的、晶莹剔透的根系,似乎正微微散发着渴望的波动。与此同时,小杰的监测仪器捕捉到,营地周围那持续上升的混沌能量背景值,在靠近小树根系周围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凹陷区。
能量小树,似乎在自发地、缓慢地吸收并转化着周围的混沌能量?!
江屿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计划雏形,骤然浮现——
如果,让巴勒成为一座……活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