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女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操场上。
虽然今天下午大家刚刚结束了关于蛇窟的训练。
但夜间训练仍旧没落下。
大家带着满身尘土和汗水列队站在操场上。
此刻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倦意,却依然挺直脊梁,保持着军人的姿态。
王玲站在队列前,“讲一个通知。”
王玲刻意放缓语速,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女兵们的耳中。
“明天上午,将在饭堂进行《单兵生存与应变基础》理论授课。”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几个女兵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在如此高强度的实战训练中,安排一堂理论课,实在有些反常。
“肃静!”
王玲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群立刻噤声。
王玲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但我必须告诉你们,能听到这位教员的课,是你们军旅生涯难得的机会。”
她向前迈了一步,靴跟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天的教员,是兰城军区代号为利刃的同志。”
几乎所有的女兵都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你们可能没听过利刃。”
王玲的声音忽然拔高,“但在兰城军区里,这个代号代表什么,老兵就知道!”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代号利刃的同志原是兰城军区猎鹰基地特种部队的队长。”
“他曾经在边境线上一共执行过十七次任务。”
夜风掠过操场,吹得女兵们的作训服猎猎作响。
“五年前的黑蟒行动,他带着七个人的小队,在金三角丛林里迂回穿插二十三天,端掉了敌人三个武装据点,解救出十四名被扣押的同胞。”
“那次行动后,金三角悬赏一百万买他的人头。”
有女兵轻轻吸了口气。
“三年前的联合剿匪行动,是他第一个发现敌方埋伏,在身中两弹的情况下,硬是带着情报突围成功,让大部队避免了重大伤亡。”
王玲的声音低沉下来,“而两年前那次跨国联合行动中,为掩护被困的侨民撤离,他遭遇爆炸,脊柱神经受损,永远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因此不得不告别他视若生命的军旅生涯……”
王玲的声音顿了顿,讲到这件事,她不免也有些唏嘘。
“两年前,他还是军区最精锐特种部队的队长,耀眼的天之骄子。是能徒手攀上五层高楼,能在三秒内拆卸组装任何型号的枪支的军中精英……”
王玲话锋一转,“虽然他不能留在原部队,但因为他足够优秀,所以组织保留了他的军籍,调往军事学院任教员。”
“明天,利刃同志将来军营为大家上课。”
王玲扫视着她们,“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理论课枯燥。”
“但接下来他教给你们的,是特战队在无数次生死任务中用鲜血换来的经验。”
“这些经验,在关键时刻能救你们的命,也能让你们更好地完成任务。”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上课时,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王玲的目光陡然锐利,“记住,你们要面对的,是一位真正的战斗英雄。”
“解散!”
队伍解散的口令一下。
方才还寂静无声的操场顿时嗡地一声喧闹起来。
女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带着震惊与好奇的兴奋。
路嘉压低声音,“我的天,执行过十七次任务?金三角丛林里穿插二十三天……想想都觉得可怕!”
江知余附和,“就是,而且身中两弹还能突围,那得是多硬的骨头?”
“这还是正常人类吗?”
赵小琳叹息道:“可惜了,他以后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李正兰却突然有感而发,“比起这些,我觉得这个人内心才是格外的强大。”
何园瞪大眼睛,“怎么说?”
李正兰摸了摸下巴。
“要知道,从云端跌落的痛苦,远比从未登上过云端,要残酷千万倍。”
“试想一下,前一秒你还活蹦乱跳,上山下水哪哪儿都去得,后一秒就站不起来了。就连孩童都能爬过去的阶梯,都能拦住你的路。你会不会崩溃,会不会觉得活着没意思?”
何园眨眨眼,“是哎。要我这么活着,那还真就不如死在战场上。”
李正兰赶忙打断她,“嘘嘘嘘,这话可不兴瞎说。”
“你都这样想,你再回顾一下刚才教官那番话。就这种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一夕跌落泥地,这都能爬起来,且还能调整心态从容站在所有人面前教学分享,这心理素质,能吊打一百个你我。”
“可说不是,这太厉害了!”何园赞同地点点头。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进夏如棠的耳朵。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王玲那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她的心上。
她一直知道陈青松是优秀的。
可直到今夜,她从教官口中,以一种近乎陈列功勋般的口吻之下,窥见了他另一面。
原来,她所了解的他,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心头突然升起一抹难以名状的心疼。
那感觉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绕得她几乎窒息。
她无法想象,曾经能徒手攀上五层高楼,能在三秒内拆卸组装任何枪支,能在金三角丛林里如幽灵般穿梭的他,是如何面对自己再也无法站立的现实。
李正兰那句话说的很对。
从云端跌落的痛苦,远比从未登上过云端,要残酷千万倍。
曾经他有多优秀多耀眼,那么当他意识到自己再也站不起来后,他就会有多难受。
他该经历了多少个日夜的挣扎与煎熬。
才将那份蚀骨的痛苦,压抑成如今表面上的平静?
夏如棠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
那时候,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他眼神轻垂,看着一株野草。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也许在想,一株野草都能自由生长,而他,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如棠。”
路嘉碰了碰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夏如棠摇摇头,“没事,有点累了。”
路嘉快速和身边的李正兰对视一眼。
她们之中最努力,最刻苦的夏如棠说,她累了??
她们没听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