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的庆功宴持续到深夜,但林清歌在晚上十一点便以疲惫为由提前离场。团队成员们理解地送她离开——连续六站巡演,最后在金色大厅如此完美的收官,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已到达极限。
只有陆廷渊知道,她提前离开的真正原因。
他目送她的车驶离酒店,转身回到宴会厅。陈锋悄无声息地靠近,将一部加密手机递给他。
“接单人的信号还在维也纳市区,移动轨迹显示主要在博物馆区和第一区老城。”陈锋压低声音,“技术组尝试追踪,但对方有高级反侦查设备,信号时断时续。”
陆廷渊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简略的追踪地图,一个红点在维也纳老城的街道间缓慢移动。
“身份有线索吗?”
“没有。深网Id是全新的,交易记录干净得可疑——只有这一单。但汇款路径经过七个国家的空壳公司,最终汇入一个列支敦士登的匿名账户。”陈锋顿了顿,“老板,这种操作手法……很专业。不是普通情报贩子。”
陆廷渊的眼神沉了沉。他想起一笑之前提到的那个在深网暗中保护林清歌的神秘人,那个使用“古老加密方式”的黑客。
会是同一个人吗?还是另一股势力?
“继续追踪,但不要打草惊蛇。”陆廷渊下令,“另外,查一下维也纳近期所有酒店和短租房的入住记录,重点关注单独入住、支付方式隐蔽的客人。”
“明白。”
陈锋离开后,陆廷渊走到宴会厅的露台。维也纳的夜空清澈,能看见稀疏的星光。这座音乐之都的夜晚向来宁静优雅,但此刻,他却感到暗流涌动。
手机震动,是顾言之发来的消息:“清歌和你说了吗?埃里克大师那边有发现。”
陆廷渊回复:“说了苏晚女士遗物的事。具体内容她没提。”
顾言之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我刚和埃里克大师通过话。”顾言之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少见的严肃,“他在整理苏晚女士遗留的乐谱时,发现其中一份手稿背面有隐形墨水写的内容。不是普通的隐形墨水,是特制的,需要特定波长的紫外线灯才能显现。”
陆廷渊握紧手机:“内容是什么?”
“一部分是坐标,指向阿尔卑斯山区某个具体位置。另一部分是日期,下个月15号。还有一行字……”顾言之停顿了一下,“‘当音乐停止时,真相才会响起’。”
“什么意思?”
“不知道。埃里克大师说,苏晚女士去世前六个月确实行为有些异常,频繁前往瑞士和奥地利边境地区,还曾向学校请过两个月长假,说是‘采风’。但那时她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按理说不该进行长途旅行。”
陆廷渊的大脑快速运转。苏晚,林清歌的母亲,那位早逝的华裔女高音歌唱家。他只在婚礼上见过她的照片,一个温婉清丽的女子,据说性格安静内向。林清歌很少提起母亲,只说她是病逝的,那时林清歌还在读大学。
“遗物里还有别的异常吗?”陆廷渊问。
“埃里克大师还在整理。但他说,苏晚女士留给清歌的遗物中,有一部分一直锁在银行的保险箱里,钥匙和密码分别保管。清歌这些年从未打开过——她说要等到自己‘真正站稳脚跟’的那一天。”
真正站稳脚跟。
陆廷渊忽然明白了。这场巡演,这场在金色大厅的完美演出,对林清歌来说不仅仅是事业的成功,更是对母亲的告慰,是她终于可以挺直腰板面对过去的里程碑。
所以埃里克大师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清歌打算什么时候去阿尔卑斯山?”陆廷渊问。
“原计划是三天后。但现在……她可能想提前。”顾言之的语气有些担忧,“陆廷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苏晚女士当年去世时,医院记录是突发心脏病,但有个细节我一直没告诉清歌——她去世前一周,账户里有一笔大额资金转出,去向不明。”
陆廷渊感到后背发凉:“多少?”
“两百万瑞士法郎。在那个年代是巨款。”
通话结束后,陆廷渊在露台上站了很久。夜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林清歌刚嫁入陆家时,有一次在琴房弹琴弹到深夜。他那时因为一个项目加班,凌晨回家经过琴房,听到里面传来的不是钢琴声,而是压抑的哭声。
他推开门,看到林清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本老旧的相册。听到动静,她慌忙擦干眼泪,将相册合上。
那时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冷淡地说:“很晚了,去睡吧。”
现在回想起来,那本相册的封面上,好像印着一朵玉兰花。
苏晚女士最喜欢的花。
与此同时,酒店顶层的套房内,林清歌并没有休息。
她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埃里克大师发来的加密文件。不是完整的扫描件,而是他手抄下来的内容——谨慎如埃里克大师,没有将原件进行数字化传输。
坐标:北纬47°08′,东经9°45′。
日期:11月15日。
还有那句令人费解的话:“当音乐停止时,真相才会响起。”
林清歌调出地图软件,输入坐标。位置显示在奥地利与瑞士边境的阿尔卑斯山区,一个叫“圣安娜峡谷”的地方。那里几乎与世隔绝,只有夏季才有登山客和徒步者前往,冬季大雪封山,完全无法进入。
11月15日,正是那里开始降雪的时间。
母亲为什么要在遗物里留下这个?那个日期,那个地点,意味着什么?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天鹅绒小盒子。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已经有些年头了,表面微微氧化。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银行保险箱钥匙,与之配套的还有一个六位密码——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的数字。
这些年她从未去打开过。一方面是因为需要前往苏黎世的那家特定银行,另一方面……她害怕。
害怕面对母亲留下的最后秘密,害怕那些秘密会颠覆她记忆中的母亲形象。
手机亮起,是一笑发来的消息:“妈咪,你睡了吗?”
林清歌回复:“还没。你怎么还不睡?”
“爸爸让人送来了维也纳的特色蛋糕,我在吃宵夜。”一笑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和一块萨赫蛋糕的合影,小孩的脸上沾着巧克力酱。
林清歌忍不住微笑。一笑又发来一条:“妈咪,爸爸刚才问了我很多关于外婆的事。他好像对外婆很感兴趣。”
林清歌的笑容淡去。她回复:“你告诉了他什么?”
“只说了我知道的。外婆是歌唱家,很温柔,喜欢玉兰花,在你上大学时生病去世了。”一笑的回复很快,“但爸爸问得很详细,比如外婆去世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留下特别的东西。”
林清歌的心跳加快了。陆廷渊在调查母亲的事?为什么?
她正要拨通陆廷渊的电话,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她看到陆廷渊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犹豫片刻,她打开门。
“抱歉这么晚打扰。”陆廷渊说,声音里有种刻意的平静,“有件事需要告诉你。”
林清歌侧身让他进来。陆廷渊没有走向客厅,就站在玄关处,将文件夹递给她。
“深网上的悬赏更新了。新增内容:寻找‘苏晚遗物’,报酬翻三倍。”他停顿了一下,“接单人已经在维也纳,我正在追踪。”
林清歌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打印出来的深网页面截图、追踪地图,以及陈锋团队整理的初步分析报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事实:有人对她母亲的遗物感兴趣,而且愿意为此付出高昂代价。
“为什么?”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我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歌唱家,她去世十几年了,为什么会有人对她的遗物感兴趣?”
陆廷渊看着她的眼睛,决定说出部分真相:“顾言之告诉我,你母亲去世前一周,有一笔两百万瑞士法郎的资金转出,去向不明。”
林清歌的手一松,文件夹差点掉在地上。陆廷渊眼疾手快地接住。
“不可能……”她喃喃道,“母亲去世时,我们家根本没有那么多钱。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靠教音乐和我姨妈一家的接济生活。两百万瑞士法郎……这不可能。”
“但记录是真实的。”陆廷渊轻声说,“顾言之当年受你母亲一位故友之托照顾你,所以调查过一些事情。这笔转账,是他查到的。”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窗外的维也纳夜景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此刻凝重的气氛。
林清歌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苍白。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知道?”她问顾言之,也像是在问自己,“知道我母亲可能有什么秘密,知道我可能……身世不简单?”
“我不知道。”陆廷渊坦诚回答,“直到今晚之前,我对你母亲的了解仅限于公开信息。但这件事……太蹊跷了。一个普通的歌唱家,一笔神秘的巨款,一份需要隐形墨水才能阅读的遗言,还有现在出现的悬赏——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结论:你母亲苏晚,可能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林清歌闭上眼睛。她感到头晕,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母亲温柔的笑容,教她弹琴时耐心的手,在她考上音乐学院时骄傲的眼泪,病床上苍白的脸,最后那句“清歌,要勇敢”……
所有这些记忆,此刻都蒙上了一层迷雾。
“我要去阿尔卑斯山。”她睁开眼,声音坚定,“马上就去。不管那里有什么,我都要亲自去看。”
陆廷渊点头:“我安排飞机和安保。但清歌,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让我和你一起去。”他的眼神认真到近乎恳求,“不是为了保护你——虽然那很重要——而是因为,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你一个人,带着一笑,我不放心。”
林清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在他肩头铺了一层银白。他的表情里有担忧,有坚定,还有某种她很久未曾见过的、毫无保留的真诚。
五年前,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五年后,他学会了。
“好。”她最终说,“但一笑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一笑可以留在维也纳,顾言之明天会到,他可以照顾一笑。”陆廷渊迅速安排,“我们轻装简行,只带最必要的安保人员。如果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当是一次山区旅行。如果有……”
他没有说完。
但两人都明白。
如果那里真有什么,那可能是会改变一切的秘密。
而那个下个月15号的日期,像一个倒计时,悬在他们头顶。
窗外的维也纳钟楼敲响了午夜钟声,十二下沉重的钟鸣,宣告新的一天开始。
也宣告,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即将被揭开。
(本章完)
凌晨两点,维也纳老城某间不起眼的公寓里,一个身影站在窗前,手中的高倍夜视望远镜正对着林清歌下榻的酒店。耳机里传来汇报:“目标已确定提前前往阿尔卑斯山,同行人员包括陆廷渊及四名安保。飞机安排在当地时间上午十点。”身影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通知我们在圣安娜峡谷的人,准备迎接客人。记住,要‘热情周到’——毕竟,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苏晚的女儿亲自来打开那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