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孟竹从浴室出来,刚回到岔路口,却碰到了谭佳。
谭佳背着挎包,提着木箱,背上还挂着一个特别大的,用床单装起来的行囊。
孟竹见她双眼通红往大门口走去,立刻叫住她。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她知道谭佳目前寄人篱下,她除了舅舅家,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我……我出去租房子。”
孟竹这才看清谭佳有脸上的巴掌印,触目惊心的印记,看得她皱眉。
“大晚上不安全,知青回城后城里的房源紧张,没那么容易租到,而且我听说房租涨价了,一个月要十块。”
谭佳双眼麻木,身上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外套。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几秒钟后,打雷声接连响起,孟竹提过谭佳的木箱。
“要下雨了,外面很危险的。”
“可我……”话没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
“跟我来,先和我住一晚,要找房子明天再去找。”
孟竹不由分说,提着谭佳的木箱往家走,谭佳犹豫不定,孟竹回头看着她催促道,“快点啊,要下暴雨了。”
“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谭佳知道孟竹也是暂住在亲戚家,她担心跟着去谢家会让孟竹为难,也怕给谢家人添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孟竹好笑地看着她。
“可是……”谭佳还是有些担心,在舅舅和舅妈的嘴里,谢教授和郑教授脾气古怪,性格孤僻,是非常难相处的老古板。
“别可是了,我要是对你的遭遇视而不见,外公外婆才会怪我冷漠无情。”
“他们要是生气怎么办?”
“谢教授和郑教授吗?他们就是两个非常普通,非常和善,非常慈祥的老人啊,你怎么这么害怕?放心啦,他们不吃人。”
孟竹推开谢家大门,见谭佳缩在门后不敢进来,无奈摇头。
“哪来的箱子?”
客厅几,郑雅容在教青禾画画,谢德平在和清川下五子棋。
“这是谭佳的,她被金家赶出来了,大晚上的,她没地方去,现在突然打雷,我担心下雨,就带她过来了。”
郑雅容急忙站了起来,“金家那两口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谢德平也皱紧眉头,“你做的对,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很危险的,这孩子也是不容易。”
郑雅容走到大门口,把躲在门外的谭佳拉了进来。
“这傻孩子,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赶紧进屋,小竹,拿一件在外套给佳佳。”
郑雅容拉着谭佳进入客厅,看着一屋子的老人小孩,谭佳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的,我不冷,不用麻烦了。”
见她冷到打哆嗦,孟竹先给她倒了杯热水,又帮她卸下身后的行囊,才上楼拿外套。
孟竹的衣柜里都是谢海棠的衣服,之前郑雅容要把谢海棠的衣服全部搬过来给她穿,孟竹只拿了几件,剩下的更应该留给青禾。
拿着军大衣下楼,客厅里,郑雅容用冰水泡了一条冷毛巾给谭佳敷脸,青禾也不画画了,凑到谭佳面前盯着她,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青禾嘟着嘴要给她吹。
“谁打的?这也太狠了,他们这是虐待。”谢德平气得不轻。
“佳佳,明天我带你去妇联,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郑雅容沉着脸,语气里满是愤怒。
“这是新时代了,又不是旧社会,虽然你是寄住在金家,但你也是金定国的亲外甥女,舅舅虐待外甥女,可以上报纸让全海城的人都认识一下他了,何况你在金家不仅做家务,还给那几个兔崽子辅导功课。”
谢德平的消息灵通得很,翠和园里谁家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何况谭佳被打也不是第一次了。
“谢教授,郑教授,谢谢你们,可我不能去妇联,我想搬出去,但我不能把这件事闹大。”
孟竹立刻就想到了中午在翠和园门口发生的事,难道谭佳被打,和中午的事有关?
“你是不是担心你外婆?”郑雅容看出谭佳的顾虑,小声问道。
谭佳点头。
“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郑雅容和谢德平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无奈,但这件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们也只能尊重谭佳的选择。
郑雅容怜惜地拍了拍谭佳的肩膀,“先住在家里,不着急去找房子,马上年底了,外面乱得很,你一个小姑娘,一定要把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担心谭佳没吃晚饭,郑雅容让孟竹陪着她,自己又去厨房给谭佳煮了面条。
……
二楼,孟竹的床虽然小,但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但谭佳坚持要打地铺,她的行囊里有被褥和席子。
孟竹听着雨声,看着打地铺的谭佳。
第N次邀请她上床睡觉。
“地上很冷,很容易感冒的。”
“我还是打地铺吧,我睡自己的席子更自在。”
孟竹好笑,“我又不是男的。”
“可你那张床是男人的床。”谭佳小声道。
“你住的这个房间,是谢教授外孙的吧?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只记得他特别凶。”
孟竹震惊,这和其他人说的不一样啊。
无论是外公外婆,还是李小娜,提起谢邵琨,都说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性格好,长得俊,非常温柔,很好相处。
“你认错人了吧。”
谭佳摇头。
“不可能认错,我记忆力还可以,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我记得很清楚,他特别凶,打人尤其凶。”
孟竹翻身侧躺,直溜溜地盯着谭佳。
“你确定是这个人?”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相框,指着相片上的小男孩。
“是他,我真的没认错,整个翠和园,不对,整个海城都找不出比他更白,更俊的男的,那时候我特别小,应该只有七八岁,他还在读高中呢,我来外婆这里过暑假,和几个小伙伴出去玩耍,玩躲猫猫的时候,在海城大学旁边的一个巷子里看到他打人,他一个人打好多人,拳头上都是血。”
说完,谭佳抖了一下。
“他真的很凶很凶。”
孟竹摸着下巴,盯着照片上的人。
难道这人有双重人格?
白切黑?黑切白?
“对了,我还知道一个秘密。”谭佳小声道。
“翠和园好多姐姐喜欢他,包括我表姐。”
孟竹笑,“这恐怕已经不是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