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冲破宫门那刻，冷紫嫣从凤辇上站起来。
十六人抬的凤辇剧烈摇晃，珠帘乱撞。她一把扯掉头上珠冠，金丝勒断发丝。珠冠坠地，碎成无数碎片。
“娘娘！”宫女尖叫。
冷紫嫣没理。她抓住嫁衣前襟，双手用力——撕拉！金线绣成的凤凰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白色内衫。
布料撕裂声刺耳。
她用碎布条缠紧右手，握住长刀刀柄。刀很沉，但她握得很稳。凤辇还在往前冲，抬轿太监脸色惨白。
“停轿！”她吼。
太监们踉跄停下。冷紫嫣跃下凤辇，落地时震得脚腕发麻。但她没停，提着刀冲向宫门。
叛军如潮水涌进来。
刀光剑影，血花飞溅。禁军在节节败退，地上躺满尸体。冷紫嫣冲进战团，长刀横扫。
劈开第一个叛军胸膛。
血喷了她满脸，温热腥甜。她抹掉眼睛上血，继续挥刀。第二个，第三个。长刀在她手里像活过来，每一次挥舞都带起血雨。
叛军愣住。
他们没想到——这个本该坐在凤辇里发抖的未来皇后，会提着刀杀人。而且杀得这么狠，这么利落。
“抓住她！”有人喊。
五个叛军围上来。冷紫嫣后退半步，背靠宫墙。她喘着气，握刀的手在抖——不是怕，是力竭。
嫁衣太沉，珠冠太重。她不该穿这些。
该穿铠甲，该拿剑，该像现在这样——站在血泊里，用刀说话。
第一个叛军冲上来。
刀砍向她头顶。冷紫嫣侧身躲过，长刀刺入对方腹部。那人瞪大眼睛，低头看刀，然后倒下。
第二个从侧面扑来。她抬脚踹中对方膝盖，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那人惨叫倒地，她补上一刀，割断他喉咙。
剩下三个犹豫了。冷紫嫣抓住机会，主动进攻。长刀劈开一人肩膀，反手削掉另一人手臂。第三人转身就跑。
她掷出长刀。刀旋转着飞过去，钉入那人后背。他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冷紫嫣走过去，拔出刀。
血顺着刀身往下滴。她环顾四周——禁军还在抵抗，但人越来越少。叛军越来越多，像杀不完的蚂蚁。
得突围。
她看向宫门方向。那里被叛军堵死，出不去。但旁边有条小巷，通往内宫。或许……能绕过去。
她冲向小巷。
叛军追上来。箭矢射过来，钉在她脚边。她没停，一直跑。嫁衣裙摆太长，绊脚。她撕掉下半截，扔在地上。
跑进小巷。
巷子很窄，只能容两人并行。叛军追进来，火把光晕晃动。冷紫嫣跑到尽头，发现是死路——堵墙。
她转身。叛军堵住巷口，举着火把，慢慢逼近。十几个，也许二十个。她握紧刀，背靠墙。死路。但她笑了。
“来啊。”她说，“让本宫看看……你们够不够格死。”
叛军们停下。领头那个盯着她，眼神古怪：“冷姑娘，我们不想杀你。镇北王说了，留你活口。”
“镇北王？”冷紫嫣挑眉，“他算什么东西？”
“王爷说了，抓到你……有重赏。”那人舔舔嘴唇，“黄金千两，官升三级。还有……你这个人。”
冷紫嫣笑容更冷。“那得看你……有没有命拿。”她冲上去。
刀光闪过，劈开最近那个叛军脑袋。脑浆混着血喷出来，溅了她一身。她没停，继续杀。一个，两个，三个。
叛军们慌了。他们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狠，像不要命。有人转身想跑，被她追上，一刀砍倒。
很快，地上躺了七八具尸体。
剩下叛军后退，不敢上前。冷紫嫣喘着气，靠着墙。她左肩中了一刀，不深，但血流不止。
“上啊！”领头那个吼，“她就一个人！还受伤了！”
没人动。冷紫嫣笑了，笑得咳嗽起来。血从嘴角渗出来，她抹掉。
“就这点胆子？”她说，“也配造反？”领头那个咬牙，举刀冲上来。
冷紫嫣迎上去。刀剑碰撞，火星四溅。那人刀法不错，力气也大。她左肩伤口影响动作，渐渐落下风。
一刀砍向她脖颈。
她勉强格挡，震得虎口裂开。刀脱手，掉在地上。那人笑了，刀尖抵住她咽喉。
“抓住了。”他说。冷紫嫣盯着他，没说话。
那人伸手，想碰她脸。她突然抬腿，踢中他胯下。他惨叫，弯腰。她捡起地上刀，反手刺入他胸口。
刀尖从后背透出。
他瞪大眼睛，张嘴想说什么，但血涌出来，堵住喉咙。他倒下，眼睛还睁着。
冷紫嫣拔出刀。看向剩下叛军。他们全跪下了，武器扔在地上。
“娘娘饶命！”“我们是被逼的！”
冷紫嫣没理，只是走到巷口，探头看外面。宫门方向还在激战，但禁军快撑不住了。
得去找沈璟竤。她不知道他在哪，但肯定在战斗。那个男人，不会逃。他会站在最前线，像她一样。
她走出小巷。叛军还跪着，没敢动。她回头看他们：“想活命？”
“想！”众人齐声。
“那就跟我走。”她说，“杀叛军，戴罪立功。”众人愣住。
然后一个年轻人站起来，捡起刀：“我跟你走！”
又一个站起来。很快，所有人都站起来。十五个人，虽然带伤，但眼神坚定。冷紫嫣看着他们，点头。
“走。”她带人杀回宫门。
路上遇到几队叛军，都被解决了。她这十五个人，像一把尖刀，刺进叛军阵营。
杀到宫门前。禁军只剩不到五十人，背靠宫门，苦苦支撑。看见冷紫嫣带人杀回来，都愣了。
“娘娘！”有人喊。冷紫嫣没时间解释，只是挥刀：“杀出去！”
众人精神一振。内外夹击，叛军阵型乱了。冷紫嫣冲在最前，长刀开路。她杀红了眼，见人就砍。
血溅了她满身。
嫁衣早就看不出原本颜色，变成暗红色。头发散了，脸上全是血污。但她眼神很亮，像燃烧的火。
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宫门。
外面是长街。街上空荡荡，百姓全躲起来了。只有尸体，和丢弃的兵器。远处传来马蹄声——叛军骑兵来了。
冷紫嫣停下。她这几十个人，对付步兵还行。对付骑兵……是送死。
“找掩体！”她喊。众人躲到街边店铺后。骑兵冲过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箭矢如雨落下，钉在门板上。
冷紫嫣躲在柱子后，喘着气。
左肩伤口裂开，血顺着胳膊流。她撕下布条，胡乱缠住。布条很快浸透，但血缓了些。
骑兵过去。又一批叛军步兵冲过来。冷紫嫣带人迎战。这次更惨烈——她这边人越来越少，叛军越来越多。
杀到最后，她身边只剩三个人。都带伤，站不稳。叛军还有二十几个，围成一个圈。
“投降吧。”有人说，“你够厉害了。一个女人，杀了我们几十个兄弟。镇北王会更想得到你。”
冷紫嫣笑了。“做梦。”
她举刀，准备最后一搏。突然，远处传来号角声。
低沉，悠长。叛军们转头看。冷紫嫣也看——街那头，出现一队人马。穿着禁军铠甲，举着火把。
为首的是沈璟竤。他骑着马，手里提着剑。
背上插着三支箭，但他坐得很直。身后跟着约莫百人，个个浴血。
他看见冷紫嫣，愣住。然后策马冲过来。
叛军想拦，被他挥剑砍倒。他冲到冷紫嫣面前，勒马停下。低头看她，眼神复杂。
“你……”他开口，声音嘶哑。“我没事。”冷紫嫣抹掉脸上血，“你呢？”
沈璟竤笑了：“死不了。”
他下马，走到她面前。伸手，擦她脸上血污——擦不掉，血干了，结成硬痂。
“对不起。”他说。“什么？”
“不该让你一个人。”沈璟竤看着她眼睛，“朕该……保护你。”
冷紫嫣拍开他手：“用不着。我能保护自己。”
她顿了顿。“还能保护你。”沈璟竤愣住。
然后他大笑，笑得扯动伤口，咳出血。但他还在笑。
“对。”他说，“你能保护朕。”他转身，看向剩下叛军。
“降，或死。”叛军们面面相觑。有人扔下武器，有人还在犹豫。沈璟竤没耐心等，挥剑。
赵青带人冲上去，解决战斗。
很快，街上恢复寂静。只有尸体，和还没熄灭的火把。沈璟竤扶着冷紫嫣，走到街边屋檐下。
“得找地方藏身。”他说。冷紫嫣点头。她看向他背上箭：“得拔了。”
“现在不行。”“你会死。”“死不了。”沈璟竤靠着墙坐下，“朕命硬。”
冷紫嫣没理他，伸手握住箭杆。沈璟竤抓住她手腕：“别动。”
“放开。”“冷紫嫣——”“我说放开！”她吼。
沈璟竤松开手。冷紫嫣握住箭杆，用力拔出。血喷出来，溅了她一脸。她立刻用布条按住伤口。
第二支，第三支。全拔了。
沈璟竤脸色白得像纸，但没晕。他盯着冷紫嫣，嘴唇颤抖。
“谢谢。”他说。冷紫嫣没说话，只是包扎。包好伤口，她站起来，看向街那头。
“去哪？”她问。
沈璟竤想了想：“去陆相府。他那里……应该安全。”
“陆文渊？”
“嗯。”沈璟竤点头，“三朝老臣，府里有家丁护院。而且……他手里有先帝密旨，能调动京城驻军。”
冷紫嫣扶起他。两人朝陆相府走。赵青带人跟上，剩下不到五十人。街上很静，只有脚步声和喘息声。
走到半路，遇到一队叛军。约莫三十人，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看见他们，立刻围上来。
沈璟竤推开冷紫嫣：“躲后面。”“不。”
“冷紫嫣——”“我说不。”她握紧刀，“要打一起打。”
沈璟竤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笑了。
“好。”他说，“一起打。”两人并肩冲上去。
赵青带人也跟上。又是一场厮杀。冷紫嫣左肩伤口影响动作，但她咬牙撑着。沈璟竤背上刚包扎好，又裂开，但他没停。
杀到最后，两人背靠背站着。周围全是尸体。
还站着的，只有他们，和赵青带的十几个人。其余全死了。
冷紫嫣喘着气，刀杵在地上。沈璟竤也靠着墙，脸色惨白。
“撑住。”她说。“嗯。”沈璟竤点头，“撑得住。”
赵青走过来：“陛下，前面就是陆相府。但……门关着。”
沈璟竤抬头看。陆相府大门紧闭，门口挂着灯笼，但没亮。院子里有火光，但没声音。
“敲门。”他说。赵青上前敲门。
敲了很久，门才开一条缝。里面探出个人头——老管家，看见沈璟竤，愣住。
然后扑通跪下。“陛下！”“陆相呢？”沈璟竤问。
老管家哽咽：“相爷……进宫了。说要去救陛下，还没回来。”
沈璟竤闭了闭眼。陆文渊六十八了，腿脚不便。进宫……是送死。
“开门。”他说，“我们进去等。”
老管家开门。众人进去，门立刻关上。院子里站着几十个家丁，拿着棍棒刀枪，神色紧张。
沈璟竤走到正厅。坐下时，腿都在抖。冷紫嫣检查他伤口——布条全湿了，得重新包扎。她让老管家拿干净布和药来。
重新包扎。这次更仔细。沈璟竤看着她动作，突然开口：
“冷紫嫣。”“嗯？”
“如果今天……我们都死在这儿。”“没有如果。”“我是说如果。”
冷紫嫣抬头看他：“那就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沈璟竤笑了。“好。”他说，“有伴。”
包好伤口，冷紫嫣也坐下。她累极了，眼皮打架。但不敢睡——外面全是叛军，随时可能打进来。
老管家端来水和食物。很简单——馒头，咸菜，稀粥。但没人挑剔。众人狼吞虎咽，吃完继续警戒。
天渐渐亮了。晨光照进院子，照亮地上血迹。冷紫嫣走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看。
街上空荡荡。但远处有烟——宫城方向，还在燃烧。
“陆相……”她低声说，“可能回不来了。”
沈璟竤站在她身后。“朕知道。”他说，“但他……会希望我们活着。”
他顿了顿。“等天全亮，我们出城。去调兵，杀回来。”
“能出去吗？”“试试。”沈璟竤说，“不试……怎么知道？”
冷紫嫣转头看他。晨光里，他脸上有血，有灰，有疲惫。但眼神坚定，像磐石。
她点头。“好。”她说，“试试。”
远处传来钟声——不是宫钟，是丧钟。沉闷，悠长，敲得人心头发慌。
沈璟竤听着，脸色沉下来。“谁死了？”冷紫嫣问。
“不知道。”沈璟竤说，“但肯定……是个大人物。”两人沉默。
院子里其他人也沉默。只有钟声，一声接一声，敲破黎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