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暗沟里的血腥味被晨风吹散了些,却又混进了泥土的腥气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陆峥站在通风口下,指尖还残留着石壁上粗糙的触感,他仰头望着那个被杂草半掩的洞口,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刚才医护人员要扶他上救护车时,他硬是挣脱了,只让他们带走了陈曼和独眼男人。陈曼被抬走前,还死死抓着他的胳膊,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陆队,你必须去医院,伤口感染会出大事的。”他当时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了句“我还有事”,便转回头继续盯着通风口。
那股烟味很淡,却很特别,不是普通的香烟味,带着点辛辣的薄荷气息,像是某种进口的雪茄。陆峥记得,这种味道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三个月前,城西仓库那起走私案的现场,也残留过同样的气味,只是当时他以为是仓库看守留下的,没太在意。
“陆队,现场取证差不多结束了,张磊已经押回局里了。”刚才带队的警察走过来,手里拿着证物袋,里面装着那枚黑鹰徽章,“技术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说马上过来取这个。”
陆峥点点头,目光依旧没离开通风口:“你带两个人,去查一下这通风口通向哪里。另外,调一下这附近一公里内的监控,尤其是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的,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出没。”
“好。”警察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安排人手。
陆峥蹲下身,再次仔细打量那个通风口。洞口不大,直径也就三十厘米左右,边缘有明显的摩擦痕迹,泥土里还嵌着一小块黑色的布料纤维,看起来像是某种防水冲锋衣的料子。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纤维,放进了新的证物袋里。
“陆队,你看这个。”一名年轻警员忽然在通风口下方的草丛里喊了一声。
陆峥走过去,顺着警员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草丛里扔着一个被踩扁的雪茄烟蒂,烟蒂上还印着一个小小的金色标志,是一个展翅的黑鹰——和徽章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留下的。”陆峥眯起眼睛,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张磊只是个小喽啰,根本抽不起这么贵的雪茄,能留下这种烟蒂的,一定是那个藏在通风口的人,是那个匿名举报的人,更是那个和黑鹰组织有着密切关系的人。
这个人为什么要举报张磊?是想借警方的手除掉张磊这个弃子,还是想试探他们的实力?又或者,是想通过张磊的口,给他们传递“黑鹰无处不在”的警告?
陆峥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疼得他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他抬手抹了把汗,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喂,是陆峥警官吗?”电话那头传来护士的声音,“陈曼女士醒了,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让你尽快来医院一趟。”
陆峥的心猛地一跳:“她怎么样?伤口没事吧?”
“手术很顺利,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了,就是失血有点多,还需要静养。”护士顿了顿,又补充道,“她醒了之后就一直念叨着要见你,说有关于黑鹰徽章的线索,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黑鹰徽章的线索?
陆峥立刻来了精神,刚才的疲惫和疼痛瞬间消散了大半:“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回头对那名带队警察交代道:“这里交给你了,有任何发现立刻给我打电话。尤其是通风口的追查结果,还有那枚雪茄烟蒂的检验报告,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吧陆队,你快去医院。”警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劝道,“到了医院也顺便让医生看看你的伤口,别硬扛着。”
陆峥没应声,只是摆了摆手,转身快步朝着停在不远处的警车走去。
坐上车,他发动引擎,一脚油门踩下去,警车便疾驰而出。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陆峥的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着。
陈曼会有什么线索?她之前接触过黑鹰组织的人吗?还是说,她在混战中看到了什么被他忽略的细节?
还有那个藏在通风口的人,他到底是谁?是黑鹰组织的高层,还是潜伏在暗处的卧底?他留下雪茄烟蒂,是故意挑衅,还是不小心留下的破绽?
无数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让他的心越来越沉。
他有种预感,陈曼带来的线索,或许会彻底撕开这起走私案的口子,也或许,会将他们卷入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里。
警车很快就驶进了医院的大门,陆峥停好车,顾不上和门口的保安打招呼,便快步朝着住院部跑去。他的脚步很急促,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见到陈曼,尽快拿到那个线索。
住院部的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陆峥按照护士说的病房号,快步走到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陈曼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陆峥推开门走进去,只见陈曼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吊在胸前。看到他进来,陈曼的眼睛亮了一下,连忙朝着他招手:“陆队,你快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峥走到病床边,刚想开口问她怎么样,陈曼却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异样的郑重:“陆队,我知道那个黑鹰徽章是什么来头了……我还知道,三个月前城西仓库的走私案,和这次的案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一股熟悉的辛辣薄荷烟味,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陆峥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门缝外,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病房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