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敲打着车窗,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陆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泛白,目光死死锁着前方巷口那道飘忽的人影,仪表盘上的指针在寂静的车厢里发出轻微的嗡鸣。
副驾上的陈曼指尖抵着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翻阅卷宗时沾到的油墨味,她侧头看向陆队紧绷的下颌线,声音压得很低:“确定是他?三年前‘暗夜’走私案的漏网之鱼,代号‘影子’。”
陆队没应声,只是缓缓踩下刹车,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口五十米外的阴影里。雨幕中,那道人影裹着黑色冲锋衣,帽檐压得极低,正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走,时不时回头张望,动作里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慌乱。
“三年前我们围捕‘暗夜’老巢,最后关头让他从下水道跑了,”陆队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当时现场留下的半枚指纹,和三天前西郊仓库失窃案现场的,比对一致。”
陈曼挑眉,伸手从后座捞过那本厚厚的卷宗,指尖划过“西郊仓库失窃清单”那一行:“失窃的是一批高精密仪器零件,这东西流入黑市,足够武装一个小型犯罪团伙。影子突然冒头,恐怕不是巧合。”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道黑影从拐角处窜出来,径直朝着“影子”扑了过去。冲锋衣男人惊呼一声,转身就跑,却还是慢了一步,被其中一人狠狠踹中膝盖,重重摔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妈的,敢吞老子的货!”为首的壮汉啐了一口,抬脚踩在冲锋衣男人的背上,“说!零件藏哪了?不说今天就让你喂鱼!”
冲锋衣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句含糊的咒骂。
陈曼瞬间攥紧了腰间的配枪,侧头看向陆队:“动手?”
陆队却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眼神锐利如鹰:“等等。这两个人,不是‘暗夜’的人。”
陈曼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两个壮汉的动作粗鲁,身上却穿着统一的黑色工装,左胸口绣着一枚银色的飞鹰标志——那是城南“宏远物流”的专属标识,一个明面上做物流,暗地里却干着走私勾当的团伙,和三年前的“暗夜”素无往来。
“宏远和影子,怎么会扯上关系?”陈曼皱起眉,“难道这批零件,是影子从‘暗夜’的老窝里挖出来,转手卖给宏远,又黑吃黑吞了货?”
陆队没说话,目光落在巷口那片混乱的撕扯中。就在这时,冲锋衣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着踩在他背上的壮汉刺去。壮汉惊呼着侧身躲避,匕首划破了他的小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场面瞬间失控。另一个壮汉见状,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根甩棍,朝着冲锋衣男人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来不及了。”陆队低喝一声,推开车门的瞬间,警笛划破雨夜。
红蓝交替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条巷子,那两个宏远的壮汉脸色骤变,对视一眼,竟不顾地上的冲锋衣男人,转身就往巷尾的死胡同里跑。
“陈曼,追那两个!”陆队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影子交给我!”
陈曼应了一声,脚下发力,身影如箭般窜出,朝着那两个壮汉追去。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陆队几步冲到冲锋衣男人面前,俯身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手腕一翻,便将他反扣在了墙上。冲锋衣男人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陆队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陆景年?”冲锋衣男人抬头,帽檐滑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看清陆队的模样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化为怨毒,“是你!三年前的账,还没算完!”
陆队眼神一凛,指尖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西郊仓库的零件,在哪?宏远的人为什么找你?”
冲锋衣男人冷笑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沫:“零件?哼,那不过是个诱饵。陆队,你以为三年前‘暗夜’真的覆灭了?告诉你,我们老大从来没死,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把你们这些条子,全都拉下水!”
“你们老大是谁?”陆队加重了力道,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巷尾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砰——
枪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陆队心头一紧,猛地抬头看向巷尾。只见陈曼的身影停在死胡同口,而那两个宏远的壮汉,正捂着胳膊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流。
但让陆队瞳孔骤缩的是,胡同的墙角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他身形挺拔,面容被伞檐的阴影遮住,只能看到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冲锋衣男人看到那人时,瞳孔猛地放大,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见了鬼一般:“老……老大?”
陆队的心脏狠狠一沉。
他认得那把枪。
三年前“暗夜”老巢的围捕现场,他曾见过同样的银色手枪,握在一个代号“枭”的男人手里——那个传说中从未露面,却一手缔造了“暗夜”走私帝国的幕后黑手。
男人缓缓抬起头,伞檐下的目光落在陆队身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他缓缓抬手,对着陆队的方向,比了一个口型。
陆队看清了那口型。
他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突然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雨夜的鬼魅,消失在胡同深处。
陆队想追,可手臂却被冲锋衣男人死死抱住。
“老大救我!老大!”冲锋衣男人状若疯癫,死死拽着陆队的裤腿,“陆景年,你抓不住他的!永远抓不住!”
巷口传来陈曼急促的脚步声,她跑到陆队身边,看着空无一人的胡同口,脸色凝重:“人跑了。”
陆队猛地甩开冲锋衣男人的手,眼神冷得像冰。他低头看向瘫在地上,还在喃喃自语的男人,又抬头看向那片被雨水笼罩的黑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三年前的旧案,从未真正落幕。
而那个藏在暗处的“枭”,终于在三年后,露出了他的獠牙。
雨,还在下。
落在地上的雨水,混着血迹,蜿蜒成一条暗红色的溪流,朝着巷外缓缓流去,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