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市井暗流,孤窗凝冰
天光未透时,清河镇是被驴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呻吟唤醒的。李泰在黎明的灰翳中睁开双眼,苍雷之力在经络间流转如溪,比昨日更添三分圆融。他推开木窗,冬日寒气裹挟着炊烟涌进来,楼下早点摊的蒸笼正腾起白雾,像扯破的云絮落在行人肩头。
库拉的房门被他叩响三下,门轴吱呀声里探出个小脑袋。冰蓝发丝梳得整整齐齐,只是鬓角还翘着两根不听话的呆毛。“我、我醒了。”她攥着衣角小声说,像是怕惊扰了走廊里还在打盹的灯笼。
“我去巷子里转转。”李泰压低声音,从袖袋里摸出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若有人敲门,你就学猫叫。”
库拉认真点头,接过糕点时指尖擦过他掌心,凉得像初雪。忽然扯住他袖口又飞快松开,窗台冰花在晨光里裂开细纹——那是她无意识凝出的忐忑。
客栈大堂正热闹着。跑堂的跛脚伙计在桌隙间穿梭,粗陶碗磕碰声里飘着“南镇粮价又涨了”的叹息。李泰缩在角落慢吞吞喝粥,热雾熏得眉眼模糊。邻桌老汉正比划着前夜见闻:“那伙人白衣白袍,走起路来像脚不沾地...”话音未落就被同伴用半块烙饼堵了回去。
日头攀上檐角时,李泰晃进了城南暗巷。污水结的冰面倒映着“闻风馆”破招牌,门帘油腻得能捻出三斤旧事。刚掀帘就被混着蒜臭的暖气扑了满脸,角落里几个带刀汉子立即噤声,目光剐过他腰间的冰蓝剑穗——那颜色扎眼得像雪地落梅。
“...克劳萨的猎犬最近总在码头转悠。”墙根老酒鬼突然嘟囔,浑浊眼珠却盯着窗外,“白袍子们昨夜泊了艘黑船,桅杆上停着铁铸的乌鸦。”
李泰指节无意识摩挲着酒杯缺口。斜里突然伸来只毛茸茸的手,腕间虬结的疤痕盘成蜈蚣状。“小公子这剑穗别致。”汉子喷着酒气凑近,“借兄弟瞧瞧?”同桌人哄笑着踢翻条凳,酒馆霎时静得能听见炭火迸裂。
他盯着对方衣领沾着的酱渍,忽然想起库拉今晨小心翼翼抚平衣褶的模样。“不想惹事。”话音落时,苍雷之气如游蛇掠过地面,汉子的酒碗瞬间结出霜花。
待那伙人骂骂咧咧退到门口,李泰才发现柜台后始终擦杯的老者正眯眼看他。对方枯瘦的食指在柜面叩了三下——恰是南镇危局里特瑞用过的暗号。
归来时暮色已浓。推开房门就见库拉蜷在窗边,药典摊在膝头,指尖却凝着朵六棱冰花。听见响动慌忙藏起冰晶,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屑。“烧饼...”她吸着鼻子凑近油纸包,忽然蹙眉,“你袖口有血?”
“酱肉汁。”李泰由着她拽过衣袖检查,窗外渐起的灯笼映得冰花流光溢彩。当说起白袍人时,姑娘睫毛轻颤着在眼下投出青影,却把新凝的冰盾搁在两人中间:“明日启程前,该去买些辣椒粉。”
他怔了怔,旋即失笑。是啊,恶犬追来时撒一把总归能挣得片刻——这是她独有的生存智慧。两人分食最后块烧饼时,冰盾悄然融成春水,蜿蜒划过地板上年迈的木纹。
第四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