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荣升选择在病榻之上被动接受命运、一蹶不振截然不同,他的儿子陈俊生,这个曾经在东海市横行无忌、骄纵跋扈的太子爷,完全无法承受这从天堂直坠地狱的巨大心理落差。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这座城市最顶级的富二代,身边簇拥着无数趋炎附势的“朋友”和“兄弟”,可以呼风唤雨,可以一掷千金,可以轻易决定很多人的命运和前程。
豪车、游艇、私人飞机、明星模特……这些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日常的玩物和点缀。
可现在呢?
家族企业宣告破产,名下所有资产被查封冻结,曾经对他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那些人,如今见到他就像躲避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甚至连他最后藏身的那间位于脏乱差老城区的廉价出租屋,下个月的租金都快要交不出来了。
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劣质烈酒的酒精味以及几天没扔的外卖垃圾腐败后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
地上随处可见空酒瓶、揉成一团的烟盒和吃剩的泡面桶,一片狼藉,如同他此刻混乱绝望的内心。
陈俊生头发油腻打绺,胡子拉碴,双眼布满骇人的血丝,死死地盯着手中那个屏幕已经摔出蛛网般裂痕的手机。
屏幕上,依然不断推送着关于林家和他父亲破产的各种新闻报道和分析文章。
尤其是林枫在接受采访时,那张从容自信、意气风发的脸庞特写,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阵屈辱和钻心的疼痛。
“凭什么……凭什么!!”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机再次狠狠砸向斑驳的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手机零件四散飞溅,最终屏幕彻底熄灭,如同他此刻的人生。
“林枫!都是你!是你这个杂种毁了陈家!毁了我的一切!!”他状若疯癫地咆哮着,抓起桌上一瓶还剩小半的廉价伏特加,拔掉瓶塞,仰头就朝着喉咙里猛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食道和胃部,带来一阵生理上的抽搐,却丝毫无法麻痹他内心那如同岩浆般沸腾的痛苦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仇恨。
他不甘心!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从一个高高在上、人人艳羡的顶级纨绔,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需要躲在阴暗角落里、连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丧家之犬!
复仇!
必须复仇!
这个念头如同最顽固的病毒,在他扭曲的心灵深处疯狂滋生、蔓延,最终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能像老头子一样等死……我要报仇!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混乱、偏执而充满危险的光芒。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扑到那个脏兮兮的床边,发疯似的在床底下一个破旧的行李箱里翻找起来。
汗水混合着灰尘沾满了他油腻的脸颊,他也毫不在意。
终于,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个很久没用、早已被淘汰的旧款备用手机。
他颤抖着手指,从钱包夹层里抠出一张之前以备不时之需准备的不记名电话卡,笨拙地塞进手机卡槽。
开机,微弱的亮光照亮了他狰狞而绝望的脸。
他开始凭借着模糊的记忆,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打那些曾经在酒桌上吹嘘、涉及灰色地带、甚至与一些亡命之徒有着若即若离联系的号码。
他需要钱,需要人手,需要武器,需要不顾一切地让林枫……消失!
哪怕最终是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然而,这个已经被仇恨和绝望冲昏头脑的末路狂徒并不知道,从他离开陈家大宅、躲进这间出租屋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完全处于陈昊所安排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严密监视之下。
当他用那张不记名电话卡拨出第一个具备潜在危险信号的号码时,远在林氏集团总部安保中心、拥有最先进监控设备的陈昊,面前的屏幕上立刻就弹出了红色的警报信息和该号码的关联背景分析。
“目标有异常动向,正在试图联系标记为‘高风险’的社会边缘人物和潜在危险分子。”手下立刻向肃立在主屏幕前的陈昊汇报,语气冷静。
陈昊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来源、机主信息以及其背后可能牵扯到的复杂关系网,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加大监控力度,启用所有可用监听频道。盯紧他,记录下所有通讯内容。”陈昊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果他只是停留在联系阶段,没有实质性行动,或者联系失败,暂时不要动他,避免打草惊蛇。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得锐利:“一旦他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迹象,或者成功接触到了任何一个具备现实威胁的危险人物,我授权你们,立刻采取强制措施,第一时间将其控制,消除一切潜在威胁!”
“是!明白!”手下凛然应命,立刻将指令传达下去。
陈昊拿起那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的加密卫星电话,拨通了林枫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那边没有多余的问候,只有平稳的呼吸声,等待着汇报。
“林总,陈俊生这边有异常动向,开始尝试联系危险人物,意图不明,但具有潜在威胁性。”陈昊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情况。
“狗急跳墙。”电话那头,林枫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依法办事。首要任务是保护好我们自己所有员工、合作伙伴以及家属的绝对安全。如果他真敢越过法律的红线,那就让法律来审判他。”
“明白。我会处理好。”陈昊沉声应道,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卫星电话,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主屏幕上那个在出租屋里如同困兽般焦躁踱步、时而疯狂咆哮的红色定位光点。
陈昊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职业性的警惕。
他知道,陈俊生已经在绝望和仇恨的驱使下,彻底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毁灭之路。
而他和他的团队,要做的就是在这条路的尽头,为这个疯狂的末路狂徒,准备好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