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的轰鸣声被茂密的林木层层过滤,终于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一踏入这片位于裂谷对岸的密林,空气仿佛都变得不同。不再是荒野上那种夹杂着铁锈和硝烟的干燥气息,而是充满了泥土的芬芳、腐烂叶片的微醺,以及各种不知名植物的清新气味。阳光被高大的树冠切割成一片片斑驳的光斑,洒落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偶尔有小动物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窸窸窣窣地窜入灌木深处。
但这片刻的宁静,无法驱散萦绕在三人(或者说两人半)心头的沉重。
单鹏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雷猛,找到一处被几块巨大风化岩石环抱的凹陷地,这里相对干燥,背风,而且视野有一定遮蔽性。他小心翼翼地将雷猛平放在铺着柔软苔藓的地面上,动作轻缓,生怕牵动他胸口那触目惊心的凹陷。
雷猛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生命尚未离他而去。他左肩被能量射线擦过的伤口边缘焦黑翻卷,看着就疼。
单琳轻轻地将背上依旧昏迷的沈小芸放在雷猛旁边,自己也几乎脱力地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大口喘息,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脸色比之前好了些许,但透支的虚弱感依旧如影随形。
“琳琳,还能撑住吗?”单鹏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单膝跪在雷猛身边,快速检查着他的伤势,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我……我还好。”单琳强打着精神坐直身体,“哥,先救雷大哥!”
单鹏点了点头,目光凝重地落在雷猛的胸口。他没有专业的医疗知识,但常识告诉他,这种程度的撞击,很可能伤及了内脏和肋骨,甚至可能伴有内出血。胡乱移动是大忌,但现在他们根本没有条件进行手术或精细处理。
“先处理外伤,防止感染,然后必须想办法稳住他的生命体征,尽快找到能真正救他的地方。”单鹏迅速做出判断,他看向单琳,“琳琳,你的银辉,能帮他止血和缓解痛苦吗?”
单琳立刻爬过来,伸出双手,悬在雷猛胸口上方。柔和的银辉再次亮起,如同月华般流淌而下,覆盖在雷猛狰狞的伤口上。那光芒温暖而纯净,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银辉触及伤口,焦黑的边缘似乎微微软化,渗出的少量鲜血开始缓慢凝固。雷猛紧蹙的眉头,在无意识中似乎舒展了一点点,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也仿佛平稳了一丝。
“有效果!”单琳惊喜地低呼,但随即她的脸色又白了白,维持银辉对她同样是巨大的消耗,“但是……哥,我的力量太弱了,只能暂时稳住,没办法治愈这么重的伤。而且他体内的伤,我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足够了,先稳住就行!”单鹏松了口气,只要暂时吊住命,就有希望。他立刻从自己破烂的衣服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用随身携带的(从城垒士兵身上搜刮来的)少量清水稍微浸湿,小心翼翼地清理雷猛左肩和身上其他地方的擦伤和污垢,然后进行简单的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雷猛的伤势是最大的隐患,沈小芸昏迷不醒,单琳透支,他自己的状态也差到极点,精神力近乎枯竭,脑袋里像是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作响。
他站起身,对单琳说道:“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恢复一下体力。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水源,顺便警戒。”
“嗯,哥你小心。”单琳乖巧地点头,将身体缩在岩石凹陷处,一边维持着对雷猛的微弱银辉滋养,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单鹏提起那根已经有些弯曲的金属管,忍着全身的酸痛,走出了这片临时落脚点。他没有走远,只是在附近几十米的范围内谨慎地活动。
森林里很安静,除了风声和鸟鸣,似乎没有其他威胁。他很快找到了一处从岩石缝隙中渗出的涓涓细流,水质看起来清澈。他先用少量水清洗了一下自己手臂和脸上的伤口,冰冷的水刺激得他一个激灵,精神倒是清醒了不少。然后他用找到的宽大叶片卷成容器,取了些水,快步返回。
让单琳和依旧昏迷的沈小芸补充了些水分后,单鹏自己也喝了几口。清凉的泉水滑过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他重新坐回雷猛身边,看着同伴生死不知的模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焦躁涌上心头。不能在这里久留!追兵虽然被裂谷和狼群暂时阻挡,但以龙战的手段,肯定还有其他办法追踪他们。必须尽快南下,回到磐石庇护所,那里才有救治雷猛的条件和资源!
可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上长途跋涉,无异于自杀。
焦虑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平复心绪,凝聚散乱的精神。
就在他闭目的瞬间,精神世界中那片因透支而黯淡无光、混沌不堪的区域里,一点微弱的、却异常熟悉的“银辉”悄然亮起。
是单琳!不是身边这个力量耗尽的妹妹,而是远在南方磐石庇护所的那个单琳本体!
那点银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虽然遥远,却带着一种温暖而坚韧的意念。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仿佛他们之间那无形的联系,在经历了共同的血战和生死考验后,被某种力量加强了。
单鹏心中一颤,立刻集中起所有残存的精神力,不再是为了战斗或探查,而是像伸出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期盼,去触碰、去沟通那点遥远的银辉。
没有言语,没有具体的图像,只有一种纯粹的情绪传递。
担忧……牵挂……疲惫……还有……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安抚之意。
是单琳!她能感觉到他!她在安抚他!告诉他,她还好,她在坚守!
那安抚的意念如同甘泉,滋润着单鹏近乎干涸的精神,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但同时,他也从那银辉的波动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被努力压抑着的……焦急!
庇护所那边,果然也不平静!
单鹏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微缩。
“哥?你怎么了?”一直关注着他的单琳(身边的这个)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单鹏转过头,看向妹妹,脸色凝重,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异常肯定:“小琳那边……有麻烦!虽然感觉不致命,但很焦急!”
他这话一出,单琳(身边的)也瞬间绷紧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连远在南方的本体都感到了焦急,说明磐石庇护所面临的压力绝对不小!
回家的路,不仅关乎他们自己的生死,也关乎庇护所的存亡!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再次重重压在了单鹏的肩上。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雷猛和沈小芸,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妹妹,拳头缓缓握紧。
必须尽快出发!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