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磐石堡最高医疗室内,灯光被调到了最适合休养的柔和亮度,各种精密仪器依旧不知疲倦地运行着,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嗡鸣,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曲线构成了生命存续的冰冷证明。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能量液的特殊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沈小芸实在熬不住了,趴在单鹏的病床边沿,陷入了浅眠,但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单鹏的手腕上,仿佛随时准备感知他的脉搏跳动。
单鹏躺在那里,头上的精神稳定仪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试图抚平他脑海中那场似乎永无止境的风暴。他的呼吸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难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示他的潜意识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那些混乱的本能虚影——猩红的饿狼、暗紫的触手、灰白的龟壳、还有那不屈的金光——依旧在他破碎的精神世界里嘶吼、碰撞、撕扯,只是声势似乎比最初减弱了一些,陷入了某种僵持的疲惫期。
而在房间中央的医疗舱内,单琳静静地沉睡着,像一位被封印在琥珀中的精灵。舱内循环系统维持着她最基础的生命需求,但她体内那场银辉与暗紫能量的无声战争却从未停歇。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波动,都让医疗舱外部的监测屏幕泛起细微的涟漪。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
单琳锁骨下方,那个极其微小、结构复杂难言的暗银色印记,毫无征兆地,微微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极其黯淡,仿佛宇宙深空中一颗即将熄灭的遥远星辰,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仪器警报。但它确实亮了,一种冰冷、深邃、不带任何情感的光泽,一闪即逝。
几乎就在这印记闪烁的同一瞬间——
“载体……”
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无法用听觉器官捕捉、直接作用于意识最深处的冰冷意念,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骤然在单鹏那混乱不堪的精神世界中荡漾开来!
这声音宏大、漠然、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虚空,又像是无数生命最原始本能的集合低语。
“……污染……”
声音继续着,每一个“词汇”都像是一块万载寒冰,砸进单鹏沸腾的意识海,带来刺骨的深寒和难以言喻的恐惧。那些原本还在嘶吼碰撞的本能虚影,像是遇到了天敌般,骤然一滞,甚至微微颤抖起来,显露出本能的畏惧。
“……不稳定……”
声音精准地描述着状态,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在汇报结果。单鹏混乱的意识碎片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单琳体内那银辉与暗紫能量艰难拉锯的画面。
“……标记……”
当这个“词”响起时,单鹏精神世界的景象猛地聚焦——清晰地“看”到了单琳锁骨下那个刚刚闪烁过的、冰冷诡异的暗银色印记!那印记仿佛一个绝对的坐标,一个无法摆脱的烙印,深深地刻印在他的感知里。
“……锁定……”
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终局意味,轰然落下!
“不……!”昏睡中的单鹏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呓语,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仿佛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束缚,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更多了。头上的精神稳定仪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屏幕上的脑波曲线再次剧烈地颠簸起来!
几乎是同步地——
医疗舱内,沉睡的单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来自遥远深处的、冰冷的“注视”和“锁定”。她在无意识中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呻吟,秀气的眉毛紧紧拧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起来,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折磨。医疗舱监测她生命体征的屏幕,那原本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的曲线,开始出现小幅度的、却令人不安的波动。
“滴滴滴——!!!”
突然,连接着单琳的医疗监护仪打破了室内的相对宁静,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
屏幕之上,代表生命体征的几条关键曲线——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如同失控的过山车,开始毫无征兆地急剧下跌!红色的警告标识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尖刀,瞬间撕裂了医疗室的死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浅眠的沈小芸被这突如其来的刺耳警报声猛地惊醒,一下子弹起身来,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惊慌失措地看向医疗舱。
只见舱内的单琳,抽搐变得更加明显,脸色在苍白中透出一股诡异的青灰之色,嘴唇甚至开始微微发绀!
而另一边,单鹏也在警报声中痛苦地挣扎着,仿佛与妹妹承受着某种同源的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响,像是想要警告,却又无力挣脱那冰冷低语的纠缠。
冰冷的“低语”似乎远去了,但它带来的可怕后果,却刚刚开始在这间守护严密的医疗室里,疯狂地肆虐开来!
危机,以最直接、最凶险的方式,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