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同心草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琉璃般的剔透感正在消退,叶片边缘甚至开始微微卷曲。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感攫住了慕容昭与姜雨棠的心。千辛万苦寻得的希望,若在眼前消散,无疑是最残酷的打击。
“必须立刻找到桑吉阿婆!”慕容昭当机立断,声音因内力消耗和情绪波动而略显沙哑,“她是唯一的希望,只有她可能懂得如何炼制此药,或至少懂得如何保存药性。”
“可是……阿婆她昨天那么生气,还会帮我们吗?”阿箬担忧地道,脸上写满了不确定。
“她必须帮。”慕容昭目光沉冷,看向阿箬,“或者说,她需要这株同心草。阿箬姑娘,带我们回去,直接去你阿婆的竹楼。”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必须闯上一闯。
阿箬看着慕容昭手中那株仍在流失生机的灵草,又想起阿婆对它的渴望,咬了咬牙:“好!我带你们去!但……你们要答应我,不能再和阿婆起冲突了。”
一行人不再隐藏行踪,沿着来路快速返回苗寨。此时已近子时,寨中大部分竹楼都已陷入黑暗与寂静,唯有桑吉阿婆那座竹楼,依旧亮着一点昏黄的灯火,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兽瞳。
竹楼前,那几串兽骨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沉闷的呜咽,仿佛在警告不速之客。
慕容昭示意影卫在外警戒,只带着姜雨棠和阿箬,踏上了竹梯。
竹楼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桑吉阿婆沙哑的声音,不带丝毫意外:“进来吧,老身等候多时了。”
三人推门而入。桑吉阿婆依旧坐在那个蒲团上,面前的矮几上摆放着几个瓶罐和研磨工具,似乎正在调配什么。她抬眸,目光首先落在慕容昭手中那株光泽已十分微弱的同心草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渴望,有惊叹,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果然……你们找到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看来,映月潭的‘山鬼’,也没能拦住你们。”
“阿婆,”慕容昭上前一步,将同心草置于矮几之上,开门见山,“此草药效正在快速流失,请阿婆施以援手,告知保存或炼制之法。条件,但讲无妨。”
桑吉阿婆伸出枯瘦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同心草的叶片,感受着那残余的、纯净的生机之力,喃喃道:“同心同命,化解至阴……果然名不虚传。”她抬起头,看向慕容昭,“保存?离了映月潭的极阴环境与月华滋养,它最多只能再支撑两个时辰,便会灵性尽失,化为凡草。”
姜雨棠的心猛地一沉。
“至于炼制……”桑吉阿婆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慕容昭,“需要以秘法,辅以赤阳参、七叶冰莲之药性,再佐以三味南疆独有的灵药,于月圆之夜,借月华之力,方能成丹。过程凶险,稍有不慎,前功尽弃。”
“需要多久?”慕容昭追问,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阴寒之力在失去同心草直接压制后,又开始隐隐躁动。
“材料若齐全,即刻便可开始。但成丹……需至明日此时。”桑吉阿婆缓缓道,“而且,老身有一个条件。”
“阿婆请讲。”
“丹药若成,需分予老身三成。”桑吉阿婆盯着慕容昭的眼睛,“并且,你要告诉老身,你身上这诅咒的来历,以及……下咒之人可能的身份。”
慕容昭瞳孔微缩。第一个条件在他预料之中,但第二个条件……桑吉阿婆为何对下咒之人如此感兴趣?这更印证了她与幽冥府,或者说与这诅咒,绝非毫无干系。
“可以。”慕容昭几乎没有犹豫。与解除诅咒、活下去相比,这些条件都可以接受。至于下咒之人的信息,他本就在追查,告知她也无妨,或许还能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线索。
“好!”桑吉阿婆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诡异的笑容,“那便请容公子先将赤阳参与七叶冰莲取出吧。阿箬,去将‘地火室’准备好。”
阿箬应声而去。桑吉阿婆所谓的“地火室”,竟是竹楼下方一处引动了地下热泉的隐秘石室,温度极高,正好适合炼丹。
慕容昭取出赤阳参和七叶冰莲。桑吉阿婆看到品相如此完美的两味主药,眼中精光连闪,尤其是那株带着清晰金线的七叶冰莲,让她摩挲了许久。
她不再多言,开始熟练地处理药材。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时而研磨,时而淬炼,时而将某些不知名的粉末或汁液加入其中。整个石室内弥漫开一股浓郁复杂、时而辛辣、时而清冽的药香。
慕容昭与姜雨棠守在一旁,不敢打扰。姜雨棠看着桑吉阿婆那专注乃至有些虔诚的侧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老人,神秘、强大,亦正亦邪,但此刻,她确实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时间在紧张与期待中缓慢流逝。桑吉阿婆不时让慕容昭运转内力,感知他体内诅咒之力的变化,以便调整药性。在这个过程中,慕容昭能清晰地感觉到,桑吉阿婆对这股诅咒之力的熟悉程度,远超寻常医者。
终于,在次日黄昏,月华再次洒落南疆群山之时,所有的药液精华在桑吉阿婆玄妙的手法下,于一个小小的药鼎中缓缓凝聚、融合。她将最后一点几乎完全黯淡的同心草投入鼎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引导着一缕精纯的月华之力,注入药鼎!
“嗡——”
药鼎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鼎盖微微跳动,一股难以形容的、融合了炽热、冰寒、纯净、生机等多种矛盾气息的奇异药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地火室!
丹成了!
桑吉阿婆小心翼翼地将鼎中三颗龙眼大小、一颗色泽赤金、另外两颗略显黯淡的丹药取出。那赤金色的丹药散发着磅礴的生机与暖意,另外两颗则灵气稍弱。
“这便是‘阴阳解厄丹’。”桑吉阿婆将那颗赤金色的丹药递给慕容昭,自己收起了那两颗稍次的,“此丹蕴含至阳与至阴相济之力,服下后,会与你体内诅咒之力产生剧烈冲突,过程会极为痛苦,但只要能熬过去,便能将其彻底拔除。另外两颗,药效稍逊,但亦能压制阴毒,稳固元气,归老身所有,你可有异议?”
慕容昭接过那颗触手温润、却仿佛蕴含着爆炸性能量的赤金丹药,摇了摇头:“并无异议。多谢阿婆成全。”
他深深看了桑吉阿婆一眼,不再犹豫,当着她的面,将那颗阴阳解厄丹纳入口中,盘膝坐下,开始运功化开药力。
丹药入腹,初时如同一股暖流,但转瞬之间,便化作燎原烈火与极地寒冰,在他经脉中轰然对撞!慕容昭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瞬间变得一半赤红如火,一半青白覆霜!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