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松了。
锈剑在空中打了个旋，剑柄上的红布像活蛇一样扭动起来。玄霄子嘴角扬起，脖子一仰，发出一声低笑。
我站在原地，掌心的雷光还在跳，但没再往前送。
谢清歌的箫声压着气，音波一圈圈往外推，可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道在弱。她撑不了多久。
雷兽喘得厉害，前腿在地上划了两道沟，但它没倒。它知道现在不能倒。
玄霄子的沙身开始动了。胸口那块芯片蓝光一闪，裂缝里渗出细沙，像是有东西从里面往外长。他抬手，五指一张，沙刃从地面窜起，直奔谢清歌面门。
我动了。
舌尖咬破，血腥味冲进喉咙。最后一丝清明炸开，雷纹从断指处一路烧到肩头。我不再用掌击，也不再靠糖豆，直接催动雷遁。
影子一晃，人已经到了他侧后方。
“走！”我喊了一声。
雷兽听懂了。它低吼，四蹄蹬地，雷角亮得刺眼，直冲玄霄子下腹。
玄霄子反应很快，转身要挡。可他刚转一半，谢清歌的箫声猛地拔高，一道音波砸在他膝盖上。他身子一歪，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
雷兽撞上去，雷角带着电光，狠狠扎进他丹田位置。
“啊——！”
玄霄子叫了一声，不是痛，是惊。他低头看那根插进身体的角，嘴里还在念：“我是宿主……我是规则……你们杀不了……”
话没说完，丹田炸了。
沙壳从内往外崩，像一口煮爆的锅。蓝光闪了一下，灭了。芯片飞出去，在空中碎成几片，落地时只剩一点焦黑残渣。
红布重新收紧，绕着他脖子缠了三圈，把他钉在原地。锈剑悬在头顶，剑尖对准天灵盖，嗡嗡直响。
他张了张嘴，没声音。
沙身一块块往下掉，像是被风吹散的土堆。最后整个人塌下去，变成一堆黄沙堆在废墟中央，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战场静了。
谢清歌的箫声停了。她站在那儿，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还握着玉箫。唇角有血，顺着下巴滴到衣领上。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雷兽转头，用肩膀顶住我腰侧，把我撑了起来。
“还能站？”她问。
“死不了。”我喘了口气，“你呢？”
她没答，只是把箫收进袖子里，抬头看我。眼神很沉，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但也没放松。
远处那堆沙还在动。风一吹，细沙打着旋，忽然聚成一条线，又散开，再聚。这次拼出了三个点，连成三角，接着又多出几道弧线。
星图。
还没完整，但方向清楚。其中一点微微发亮，像是在指引什么。
雷兽低吼了一声，雷角轻轻点了下地。一圈电波扫过去，那些沙粒颤了颤，重新排列。那点亮的地方更明显了。
谢清歌走过来，蹲下看了看：“这是……坐标？”
“应该是。”我说，“系统留下的痕迹，或者……是玄霄子死前传出去的数据。”
她抬头：“你还信系统？”
“我不信任何人。”我盯着那点光，“但我信自己活下来的每一步。”
她没说话，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右手搭在箫上，随时能出手。
我知道她在防什么。玄霄子没了，可这地方还不干净。锈剑还在天上悬着，红布没松，剑尖也没落下来。
它在等。
等确认敌人是不是真死了。
我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药葫芦。七个都在，六个空的，最后一个也快见底了。我摇了摇，里面只剩一颗糖豆，滚来滚去。
谢清歌看见了，说：“省着点。”
“嗯。”我把葫芦塞回去，“刚才那一击，耗得差不多了。”
“你早该动手。”她说，“他话那么多，就是在拖时间。”
“我知道。”我靠着雷兽，慢慢调整呼吸，“但他有一句没说错——杀了他，可能就断了线索。”
“可你不还是杀了？”
“因为他想活。只要他还想挣扎，就说明他不是终点。”
她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风刮过废墟，带起一阵沙尘。那堆沙上的星图忽明忽暗，但那点亮点一直没灭。
雷兽耳朵抖了抖，突然转向右边。
我也察觉到了。
地面有震动，很轻，但从地下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谢清歌立刻抬手，玉箫再次贴到嘴边。她没吹，但指尖已经开始渗血。
我抬起右手，雷纹在皮肤下窜动。虽然少，但还有。
沙堆突然隆起一块。
不是星图的位置，而是玄霄子倒下的地方。黄沙拱起，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表面光滑，像被水浸过。
它不动，也不散。
我们三个都盯着它。
过了几秒，那球体裂开一道缝。
里面没有芯，只有一粒黑色的小珠子，静静躺着。
谢清歌低声说：“别碰。”
我没动。雷兽低吼，雷角对准那颗珠子。
珠子忽然一跳，弹到半空。
就在它离地的一瞬，锈剑动了。
剑尖下压，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红布同时收紧，整把剑像被谁猛地拽了一把，直劈那颗珠子。
啪。
珠子炸了。
一股黑烟冒出来，还没散开，就被电波扫中。滋啦一声，烟没了。
沙球塌了，变回普通黄沙。
锈剑缓缓升空，回到原来的位置，剑尖朝天。红布垂下，一动不动。
谢清歌松了口气，手从箫上移开。
我却没放松。
刚才那颗珠子……不对劲。它不该出现在那里。玄霄子的沙身是数据构造，不可能携带实体物品。除非——
那是别人塞进去的。
我抬头看远处的断墙。
黑袍人不见了。锈剑还在，但他人没影了。
谢清歌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皱眉：“他走了？”
“不知道。”我说，“也许完成了任务。”
“什么任务？”
“替三百年前的自己赎罪。”
她没接话。
风又起，吹得药葫芦叮当响。我摸了摸左眼，那里一直疼，像有根针扎着。
雷兽突然喷了口气，鼻子对着地面嗅了嗅。
我低头。
刚才星图的位置，沙子又动了。
不是风吹的。是一粒一粒自动移动，重新排列。
三角形还在，但多了一条线，从那点亮的地方延伸出去，指向废墟深处。
接着，一个字慢慢浮现。
先是一横。
然后一竖。
再一撇。
是个“逆”字。
谢清歌看见了，脸色变了：“这个字……”
“黑袍人临走前说的。”我盯着那沙字，“记住……逆字纹。”
沙子写的“逆”字亮了一下，随即开始下沉。它没消失，而是往地下钻，像是在标记通道入口。
雷兽用角碰了碰那块地，电光一闪，下面传来空响。
有路。
谢清歌看向我：“下去？”
“当然。”我站直身子，“都走到这儿了，还能回头？”
她点头，走到我身边。右手依旧搭在箫上。
我抬脚，踩向那个“逆”字沉下去的位置。
地面裂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