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绍显然也听见了,正要敲门的手一顿。
好尴尬,县令骂他被村民听见了。
他不在就这么蛐蛐人是吧?哈哈,还是在背后骂他吧,至少他听不见。
偷鱼这都差不多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县令才看到他交上来的文书,他还没说县令慢呢!
他比县令大呢?县令一点不知道尊老。
还老是官大好几级压死他。
田绍重新正了正衣服敲门,‘扣扣扣’三下。
“进来!”
县令抬头看向来人,他才刚刚骂过,这人就出现了?来现场挨骂?
陆慎之,晋阳东城县令,才上任一年。
田绍觉得县令的名字取错了,县令的名字应该是冷静、谨慎、稳重的意思,但是他眼里的县令好暴躁,骂人太狠了,有点名不对人。
不对也得报!
田绍:“县令,灵水村有事上报。”
田绍进去了,李蓉和陈如就在门外县令看不见的地方,但是能听着他们说话。
又听了一遍陈如花一百两银子治病的经过,是怎么从发觉不对,到他们去西城找人没找到,又到东城找到这个郎中看了病,郎中不给药方还开高价药的事情,田绍说的很有戏剧性。
李蓉觉得他去说书应该有很多听众。
田绍呈上刚刚开出来的热乎药和济世堂收钱的条子。
听完陆慎之只凉凉说了句:“田绍,有事可以写状子等放告日。”
田绍:“县令,此事还牵扯其他,目前我们证据不足,这事思来想去还是得求您,谁让您是东城的好县令呢?”
他目前的思路是,济世堂这回有证据了,胡万仁跑不掉。然后利用一百两查仁济堂,如果里面有猫腻,让仁济堂告胡万仁,审胡万仁看看和钱满有没有关系,如果和钱满有关系,从查钱满入手,可以查在钱家死了的人和钱家的粮铺。如果和钱满没有关系,那他就找死人家属来告钱家接着查。
就是仁济堂的这一百两没有证据,先来求县令看看能不能行。
还有就是横跨东西两城的案子,只能求县令。
不止李蓉想弄钱家,他也想震慑钱家,这么多年,地租这么高,他去游说了几次,钱老爷子就是不松口反而还想涨。
钱家的地租是这一片最高的,前几天还有人跟他告状说钱家的秤不对,他都没证据。
没证据的事,他没告诉县令,说了县令又要骂他。但这回不一样,牵扯一百两银子,一百两不是小数目,几乎都压垮了钱老三一家。
陆慎之懒懒道:“有屁快放,踹一脚出一个算怎么回事?”
县令就这点好,事来了只要有正当理由从不推脱。
田绍跑出来叫了两个人进去,陈如是第一次见官,进去就跪下了。
李蓉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官,但是她真不习惯跪,她没跪,就显得她很另类。
见县令也要跪啊?不是见皇帝才跪吗?
李蓉看了一眼田绍,真跪啊?田绍示意她跪下。
行吧!
李蓉跪下了。
除了刚来的时候跪到膝盖疼,她多久没跪了,而且现在就隔了两层薄布料跪在石板上,硌得疼。
陆慎之看了看跪在前面的两个人:“她俩谁?”
田绍:“县令,这妇人是天价药费的苦主陈如,这姑娘是李蓉,前段时间你给我免税文书那个李蓉。”
李蓉?这么说的话,陆慎之就知道是谁了,她家案子还没破呢?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
“起来吧。”
李蓉快速起来,拉了陈如一把。
陆慎之:“人齐了吧?说吧什么事。”
他今天正烦着呢,这些里正写的什么字,这么丑。
田绍给李蓉使眼色,快说。
李蓉也知道没有证据,只是推论而已。
先跪下求个不死是不是好点?一会判她诬告就完蛋了。
李蓉又跪下了,“县令大人,我说了要是不对,会被杀头吗?”
田绍闭了闭眼想晕过去:老天爷,她怎么比县令还直接,杀不杀是能这样问吗?
陆慎之:“只要你不犯死罪,没人能杀你。”
这就行了,李蓉自己起来了。
田绍缩了缩脖子:县令都还没叫起她就自己起来了?他还能当里正了吗?呜呜呜想哭。
陈如的事情刚刚田绍已经说了,她没重复,只说了她和钱良的事情。
陆慎之听完,久久不能言语。
一个死了家人的孤女会有麻烦,他能想得到,别说一个小小的灵水村,京城也一样,是官府想的不周全。
陆慎之:“一开始钱良骚扰你,为什么不找里正?”
李蓉:“啊?我也不知道能找里正,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吧?要是他反咬一口,那我不是百口莫辩?”
陆慎之:“......那个死了的翠儿和青楼的小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蓉:“打铁铺的罗大爷帮我打听的,说开始的时候街坊都在说后面不说了,我只是诈了一下钱良。他家漏税的事情也是我诈他的,没有证据,我全都招了,就这些。”
陆慎之:“...最近钱良遣人盯你,钱泰为什么告诉你?”
李蓉:“大人,钱泰就是这位婶子的儿子,我给他们借过粮,所以他告诉了我。钱泰和钱良是堂兄弟,钱良给了钱泰一两银子盯我,银子在这里。”
李蓉在桌子上放了一两银子,这是钱泰前两天给她的,这是物证。
陈如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钱泰的事情,还好他没糊涂,还知道给李蓉报信。
陆慎之拿起桌上那一粒碎银,小小一颗,“就因为钱良再次遣人盯你,你就想查钱家?”
李蓉深以为然,这不是明摆着吗?
李蓉:“大人,那不然呢?我是受害者,要我提心吊胆的活吗?这是什么道理?我就不能主动出击护我自己周全吗?我恨不得查出来的全是真的,设圈套逼婶子家卖地也好,漏税也好,人命也好,哪件都是大事吧?我是没有门路,所以求到了田叔这里,反正事情来来去去就变成现在这样,我说完了。”
大有爱怎样就怎样的气势。
田绍上一秒在佩服李蓉:她比我勇,比我有骨气,都会质问县令了。
下一秒的田绍在着急,怎么还敢盯着县令看啊?姑奶奶快磕头告罪啊!
他错了,他不该带她来,他就该以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县令!
陈如在后面轻轻拉了她的衣服。
李蓉说的时候自己也察觉到了,她刚刚好像对县令缺乏了一点下位者应有的敬畏,会不会被说以下犯上?
但是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又不是她的错!
陆慎之看了一眼噼里啪啦说完一堆话的姑娘,不见她害怕下跪,反而迎上他的目光,盯着他。
像是他马上就要判冤案似的,是不是判冤之后就要上来打人了?
陆慎之曲起手指敲了两下桌子。
李蓉收回眼神,看向地面。
陆慎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女子能自保也是一种能力,他娘子就有,他也很欣赏。
陆慎之:“说的不错,但这事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事情我记下了,今日天色渐晚,你们先回去,明日一早带上你们卖地的契书、村里的那个郎中、打铁铺的那个...罗大爷、钱老三、钱泰到县衙找我,还有这个药和条子先放我这里。”
李蓉:“大人,这位婶子家里有两位行动不便的老人,钱老三和钱泰来了,家里就没人了。”
陆慎之想了想:“田绍,你今晚回去写钱泰的口供,交代这一两银子的事情,钱泰不用来了。”
田绍站出来:“是,大人。”
陆慎之:“这药是谁出的钱?”
李蓉看田绍动了嘴要说不说的样子,田绍不好意思说,她好意思啊。
李蓉:“大人,这药是田叔看我们没钱帮忙垫付的。”
陆慎之从抽屉里拿了四两银子给田绍,这下田绍可没什么不好意思,接过银子揣兜里了,四两呢!
陆慎之不在意这个钱,要是这案子查出来是真的,这算他一个功绩,他不亏。
三个人从衙门出来,陈如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这就见到县令了?
李蓉:“田叔,你怎么能直接见县令的?”
田绍:“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陆县令交代的,各里正有要事可以直接见他,这可是东城首个县令如此交代,就连西城都不是这样。”
好吧,像个好官的样子。
田绍他们走后,陆慎之继续看灵水村的文书,七零八碎的,田绍记的算认真。
直到看到一份文书,看完之后叹了一口气。
她果然会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