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周明忠还在跟几个朋友高谈阔论百花楼的芍药姑娘,几个纨绔突然嘻笑着走来。
为首的安乐侯世子郑宣一脚踹翻了周明忠面前的桌子。
笔墨纸砚哗啦啦摔落在地上,污得一塌糊涂。
周明忠青着脸站起身:“郑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周某虽然家世不显,却也不是平白就能让人凌辱的!”
郑宣两手叉着腰大笑:“周明忠,你还在这儿装什么大头蒜!你周家有一个算一个,马上全都要下大狱!”
周明忠心里一突,强自辩解:“你胡说!我三叔忠君之心,天日可昭——”
跟着郑宣后面的小弟“哈”了一声:“可昭个屁!还忠君?今天早朝,周衍当朝被拿下的罪名,就是欺君罔上!”
周明忠腿一软坐回椅子上,脸上惊疑不定。
难不成,是贤妃娘娘和五皇子做了什么事,触怒了皇上,殃及到他们周家?
郑宣一脚把他从椅子上踹下来,嗤了一声:“你那个跟着被你家休弃的三婶走的亲堂妹告了御状。
你三叔贪恋权势,停妻另娶不说,为了不丁忧,置死去的爹娘不顾,罔顾人伦,冒认爹娘,犯了欺君之罪!
周明忠,你们一路从石州那穷旮旯里出来时,还没少仗着你三叔的势,沿途收受贿赂吧?
呵呵,这些账,一并都被人翻出来了!证据确凿!
你还在这儿装呢,等着吧,一会儿刑部过来抓人,少不了你一个!”
是周五丫那个贱人?!
周明忠面色青白,拔脚就想往外跑,却被郑宣几人堵住了:“哥几个在这儿,你还想逃跑?当我们是死的吗?”
郑宣话音刚落,就有一队官差昂然过来:“嫌犯周明忠何在?”
郑宣几人连忙将周明忠推了出去:“他就是周明忠!还想跑呢,被我们拿下了!”
官差堆了一脸笑:“多谢郑世子相助!”
然后铁链一甩,将周明忠给拿下了。
周家,包括周氏前族长周德善一家,在刑部的大牢喜提全家桶。
不过,沈飞燕母女不在其中。
沈飞燕见势不妙,紧急跟周衍和离,带着女儿搬回到了沈府了。
下大牢当天晚上,周衍等来了第一个过来探监的人。
一看到来人,周衍就扑了过去,从牢房栅栏的空隙伸出手:“逆女!你还敢来!”
叶蓁站定在周衍无论如何伸手也够不到的距离,微微一笑:“虽然断亲了,怎么说你也是我生父嘛,我还是要过来看看的。
不好好看看你现在落水狗的样子,回去后我没办法绘声绘色说出来跟我娘一起乐呵啊!”
一边的女牢里,赵氏和李氏气得扑到栅栏前往这边吐口水:“小烂货!”
“贱蹄子!你不得好死!”
这边的牢房里,周明忠也扑上来一顿污言秽语。
叶蓁收了笑,手一翻,给牢头塞过去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雷牢头,这些囚犯有些不安分,太吵了,劳驾让他们安静点。”
雷牢头咧嘴一笑,招呼着两个手下提着鞭子上前开了这两间牢门,进去就是一顿乱抽。
“精神头挺足啊,还喊得挺起劲儿!老子让你们喊!让你们一个两个敢乱吠!”
一顿鞭子下去,周家两大家子,连哭都只敢死死捂住嘴。
叶蓁的耳根清净了,双手抱胸欣赏了一遍周家全家桶的惨状,啧啧出声:“看看,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上赶着找打。”
周衍强忍着喉头一口血,阴恻恻地盯着叶蓁:“逆女,你真以为自己搭上了承恩侯府那一派,就能飞黄腾达?
呵,蠢货,你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已!”
“这个,就不劳周大人操心了。哦,我忘了,你的官儿已经被撸了,不能叫大人了。”
周衍眼底的恨意太浓烈,叶蓁来了些兴味。
“周衍,当初你让周大牛和周钱氏不动声色地磋磨死我和我娘,我现在只不过是报复回来而已。
贱人者,人恒贱之,你何必摆出这么一副神情呢?
这点力气,你还是好好省省吧,听说流放路上不好走,可别一不小心就死半路上了。
对了,看在你我那么点血缘关系的份上,友情送你一个消息,沈阁老那边,你别指望了。”
周衍脸色剧变:“你什么意思?!”
他帮沈氏一派鞍前马后出力甚多,立下不少功劳,而当机立断跟沈飞燕和离,也是想沈阁老记着他这份情。
难不成,沈阁老竟是半分也不念?
叶蓁哈哈一笑,留下一句“你猜”,扬长走了。
周衍抓心挠肺一夜未眠,第二天下午实在撑不住,才蜷身在牢房的那堆烂稻草里打盹。
刚合眼没多久,就被牢头们呼呼喝喝的声音吵醒。
周衍睁开眼,顿时惊呼出声:“飞燕?你们怎么——”
看清除了沈飞燕和周玉晗以外,沈府的一众女眷也被关进了隔壁的女牢,周衍蓦地消了音,脸色惨白起来。
沈府女眷都入大牢,那就证明……沈阁老被抄家了!
沈飞燕一头钗环尽褪,甚至连光鲜的外袍都被扒了,只在中衣外面穿了一件囚衣,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的。
听到周衍的声音,沈飞燕这才迟缓地反应过来,突然哭了出来:“冤枉!冤枉啊!我们沈家没有谋逆!”
她这一哭,沈府的女眷们都跟着哭了起来。
牢头听得烦了,开了牢门进去抽了一顿鞭子:“没谋逆?没谋逆你们会被关这儿来?
你们沈家都抄了大半天家了,这会儿都还没抄完呢!
国库都没你沈家的私库富,上贡的东西皇上没用着,你们沈家倒先用着了。
还说没谋逆?再乱喊一声,爷就赏你们一个人十鞭子!”
牢房里瞬间只余低低的啜泣声。
等牢头走了,周衍赶紧细问:“沈夫人,飞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出了这事?”
沈夫人猛然转头,一口唾沫狠狠啐到周衍脸上:“你还有脸问怎么回事?都是你生的好女儿!”
叶蓁首告,说当初爷奶还在世时,曾经漏过几句话,说周衍要娶贵女,因为贵女家正筹谋一件大事,事成则有从龙之功。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哪里懂什么从龙之功不从龙之功的?
尤其是,现在五皇子已经成人,这“从龙之功”这四个字,可不是刺了皇上的心?
所以,哪怕沈阁老再怎么喊冤,皇上依旧令人搜查沈府,果然从沈府的密室里搜出谋逆之物——用于制作龙袍的半匹织金十二章纹的缂丝。
叶蓁之前送的小惊喜,成了沈阁老的大惊吓,直接把那一府人给干进了大牢里。
全家桶算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甭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都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