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要给的东西也已经给出去了,魔兵忙行了个礼,就退出了巫祺的书房。
“能看出什么?”巫祺问即墨繁。
后者轻轻抚平眼前的宣纸,“身高六尺三寸,男性,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走路稍微有点外八字。”
“木火双灵根,估计平常作息昼夜颠倒,除了炼蛊之外没有其他爱好,和其他人的交往也很少,是死在家里也只会等到尸体把别人熏到才能被发现的类型。”
“别的,只有一个脚印看不出什么,要是有更多痕迹应该能分析出其他信息。”
巫祺只听他说第一句话时本来还没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
能看出来这些丝毫不奇怪,但凡查过一两个案子都会分析。
但第二条就有些离谱了,这种程度的侧写是一个鞋印就能看出来的东西?
巫祺甚至都有一瞬间怀疑,即墨繁该不会是在信口胡诌,或者根本就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在这根据结果推导过程吧?
不过这想法也只持续了一瞬间,马上就被他扔出去了。
即墨繁这样的性格,不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他扯谎对他有任何好处吗?
难不成要猜如今这混乱的场面是即墨繁一个人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在两界中抬高自己的地位?
想要晓谕两界的知名度,那他当初顺顺当当让道侣大典礼成,好好做他的魔后就行了。
何苦费劲巴拉再惹出后面这么多事?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即墨繁干得出来的事。
“估计其他痕迹应该全部都被抹除干净了吧?”巫祺压下脑内的思绪,接着即墨繁的话继续说,“我手下这些魔兵呆了点,但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取证工作都做不好,只能是证据也已经被掩盖了。”
即墨繁把纸张往巫祺的方向推了推,“鞋底的花纹你认识吗?”
巫祺摇头,“这不是军中用品,也不是边城里那几家大一点的鞋店卖出去的东西。”
即墨繁拧了拧眉毛。
不知为何,巫祺凭空生出一种想帮他把眉心抚平的冲动。
他咳了一声,“好不容易冒了一次头,就这么把他给放过去了,你觉得他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如果魔界一直不对修仙界出手,他一定会按捺不住先动起来的。”即墨繁说,“现在急的应该是藏在暗处的人,而不是我们。”
至于那人不会再次出现的可能性,两人都没考虑过。
光是这些血婴蛊,想要养出能蛊惑大批魔兵的数量就不是一日之功。
付出这么大的沉没成本,没道理现在悄无声息地放弃。
话谈到这里,有城主府的侍女在外头问候,巫祺放人进来,低着头的侍女端上来了两份羹汤。
侍女也不多话,把东西一放就准备退下。
“等等。”即墨繁却忽然把人叫住了。
侍女脚步顿住,半是迷茫地回头看向即墨繁,“尊后,您还有什么吩咐?”
即墨繁的视线本来是落在面前那碗羹汤里的,这会慢慢掀起眼皮,一寸一寸从头到脚把眼前的侍女细细打量了一番。
“将军,你的城主府里好似混进别的什么玩意儿了。”他冒出来这么一句。
巫祺一开始没当回事,在即墨繁出声时也觉察出些许违和,这会闻言更是直接出了手,把进来送汤的侍女用魔气威压给按在了地上。
这侍女本想跑的,结果步子才迈开一半,就被狠狠压了下去,好悬没把抬起来的腿给撞断了。
“疼疼疼疼疼!”她趴在地上,连声痛呼,“将军,我是昭昭啊!二十多年前差点被我那不做人的婆婆卖掉,正好碰上您巡视,我正好撞在您脚边求您买了我,自那之后昭昭便忠心耿耿地追随您左右,您怎么能疑心我呢!”
巫祺声音很淡地轻笑了一声,可看过去就会发现他眼睛都没带弯的,眸子里半分笑意也没有。
“用易容面具来我这骗人?班门弄斧到祖师爷面前了你知不知道。”他说。
坚称自己是昭昭的侍女面色一僵。
巫祺手指凌空一拨,一道魔气便弹向了那侍女的面门。
“昭昭”的面孔瞬间便出现了一道裂纹,从眉心开始蔓延遍了她的整张脸孔,大裂纹延伸出小裂纹,最后他整张脸都好似摔碎的鸡蛋壳一样,一小片一小片地掉在了地上。
即墨繁挑了一下眉毛。
该说不说......这人如此胆大,还真是自己把脑袋往铡刀底下送。
巫祺是炼器师,他又对炼器产物有特殊感应,如果他是用药水模糊掉了自己以前的容貌,那说不准还有可能瞒天过海。
但易容面具,这东西本质上是一种炼器产物。
“叫什么名字?混进来意欲何为?”巫祺也不跟他废话,问题单刀直入。
“昭昭”被扣在地上不吭声。
“城主府里原本的昭昭呢?”巫祺又问。
地上的人还是不吭声,连呼吸都没什么声音。
“直接给他用搜魂术算了。”即墨繁说,“撬这种锯嘴葫芦,还不够浪费时间呢。”
“昭昭”终于有了反应,她抬头看了即墨繁一眼。
“不愧是如此年轻就能坐上一宗首席之位的正道天骄,”“昭昭”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剥去了那张易容面具,他原本的样貌也显露出来,分明是个中年男性。
巫祺下意识看了即墨繁一眼。
跟他刚才根据那只鞋印做出来的判断一模一样。
看到本人之后,那种阴森的气质就证明了即墨繁所言非虚。
而且他的确不是魔修,而是正道,拥有木火双灵根的正道。
选择修行蛊术的基本都会走正道的路子。
不然修魔的话,远有类似蛊术却效率更高、修炼难度更低的其他选择,很少有魔修去炼蛊的。
眼下有乌青,皮肤呈现病态的惨白,像极了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巫祺都觉得即墨繁方才那话说得简直神了。
按理来说他做魔将的经验比即墨繁的命还长,结果这会却在对证据的把控上出现了失误?
不对,这怎么能说是他的失误?就算是把其他二十七个魔将都拉过来,那些资历比他还深的人,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比即墨繁更多的东西。
想到这里,巫祺释怀了。
还好,不是他一个人差劲,而是大家平等的差劲。
“客套话就免了吧,我不爱听。”即墨繁把桌上那碗羹汤推远了些,“先回答巫祺将军刚才问你的问题。”
“另外还有,这羹汤里你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倘若你能好生配合,我们也不愿意多在你身上浪费心思。毕竟施展一次搜魂术,伤害的不仅仅是你的神魂而已。”
搜魂术的效果十分好用,能直接无视本人意愿,直接调取施术者想看的任何一段记忆。
但如此好用的东西,自然也需要施术者付出等同的代价。
不然遇到什么事大家也不用动脑筋了,直接一道搜魂术甩出去,还需要浪费什么时间?
那中年男人还被巫祺牢牢地压在地上,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我姓虺。”
即墨繁没听出来什么,倒是巫祺面色微微变化。
“你与前任魔尊是什么关系?”他语调难得有些发飘。
“原来还有人记得老主人的名讳。”自称姓虺的中年男人莫名其妙伏在地上发出怪笑,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
即墨繁看看巫祺,又看看他对面的虺姓男子,眨了眨眼。
巫祺本来被这中年男人的发言吓了一跳,结果看见旁边即墨繁一脸“什么瓜什么瓜我听不懂让我也听听”的表情,一下子也没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