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静澜苑还沉浸在睡梦中,沈清澜已经起身。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餐厅用早餐,而是在卧室的小厨房里快速冲了一杯蛋白饮,配上一片全麦面包,草草解决了早饭。然后,她换上一身利落的职业装,拿起昨晚就已整理好的公文包和笔记本电脑,在管家略显讶异的目光中,提前一个小时驱车离开了静澜苑。
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办公室,清晨七点,空无一人。沈清澜打开灯,将白大褂挂在门后,然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她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调出了“清澜健康”项目的架构图和数据模型,开始修改昨晚睡前思考出的几个优化节点。
从这一刻起,她启动了那个名为“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的生存模式。
查房时间,她一丝不苟,对每一位病人的情况都询问得异常仔细,甚至对一些常规指标也反复核对,引得跟随的住院医和研究生们精神高度紧张,私下里议论沈医生最近严谨得“可怕”。
门诊时间,她接诊的病人数量几乎是平日的1.5倍,问诊、检查、开药、解释病情,流程高效精准,连喝水的时间都压缩到极致。候诊区抱怨等待时间长的声音,在她这里变成了效率的证明。
手术日,她主动承接了科室里最复杂、最耗时的几台手术。站在无影灯下,手持手术刀,她的世界只剩下清晰的解剖结构、精准的操作和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汗水浸湿了刷手服,长时间的站立让小腿肌肉酸痛僵硬,但她毫不在意。这种极致的专注和身体的疲惫,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暂时忘却一切的放空。
午餐时间,她让助理从食堂带一份三明治或沙拉到办公室,一边快速解决,一边审阅研究生提交的实验报告,或者与“清源生物”的团队进行视频会议,讨论“诺澜”衍生产品的研发进度。
下午,她穿梭于实验室、会议室和病房之间。数据分析、课题讨论、项目协调……她的日程表被分割成以十五分钟为单位的格子,每一个格子都填满了具体的任务。她不再给自己留下任何可以发呆、可以胡思乱想的空隙。
即使是下班时间,她也尽可能留在医院。有时是钻进实验室,亲自盯着关键的细胞培养实验;有时是泡在图书馆,查阅最新的外文文献;有时,仅仅是坐在办公室里,反复修改那份已经近乎完美的《个人发展规划与资产梳理(草案)》。
静澜苑,对她而言,渐渐变成了一个只是用来睡觉的、冰冷的酒店房间。她回去的时间越来越晚,离开的时间越来越早。即使偶尔与陆寒霆在早晚碰面,她也只是礼貌而简短地打个招呼,然后便匆匆投身于自己的事情中,不给他任何深入交谈的机会。
陆寒霆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脸颊和眼下无法掩饰的青黑,看着她来去匆匆、仿佛身后有追兵般的背影,眉头越锁越紧。他曾试图在她晚归时,等在客厅,问她要不要吃点宵夜,或者简单地问一句“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但沈清澜的回应永远是疏离而客气的。
“不用,谢谢。”
“还好,工作有点多。”
然后,便径直上楼,关上卧室的门。
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被自己抽打着疯狂旋转,用高强度的工作和严密的日程,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精神的麻木,却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
至少,在忙碌的时候,她不会再去想陆寒霆看着苏蔓时那复杂的眼神;
不会再去闻他身上是否又沾染了陌生的香水味;
不会再去琢磨陆母那句“善意”的点拨;
更不会再去品味那句令人齿冷的“陆太太,您真大度”。
她用工作,为自己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堡垒。堡垒之外,是风雨飘摇的情感世界;堡垒之内,是她可以绝对掌控的专业领域和清晰明了的未来路径。
虽然,偶尔在深夜,当她终于停下所有工作,独自一人驱车回家时,看着窗外流光溢彩却无比陌生的城市,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会如同潮水般漫上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但她会立刻甩甩头,打开车里的音乐,调到最大声,用喧嚣的摇滚乐驱散那份寂静,或者,开始在心里默诵明天手术的步骤,或者思考某个实验数据的异常点。
她不允许自己沉溺。
不允许自己软弱。
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
这或许是一种逃避。
但在此刻,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继续前行而不至于崩溃的方式。
只是,那紧绷的弦,究竟能承受多久?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