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霸于邺城举起的“清君侧”旗帜,并未如他预想般瞬间燃遍河北。响应者寥寥。
司马昭兄弟在其父兄死后,早已凭借雷霆手段和多年布局,牢牢掌控了洛阳禁军、司隶校尉部以及大部分中枢机要。夏侯霸虽为宗室名将,但久离中枢,手中直接掌控的兵力有限,其仓促起事,更像是一股孤悬于北方的绝望烽烟。
然而,这烽烟虽未能燎原,却已足够刺痛司马氏敏感的神经,并照亮了魏国境内那些潜藏的、蠢蠢欲动的力量。
长安,未央宫。
军情司的情报如雪片般飞来,被迅速整理、分析,最终呈递到刘禅的案头。舆图前,刘禅、姜维、费祎、王平等人再次齐聚,气氛比之前更加炽热。
“陛下,司马昭自封其为大都督,令洛阳中军五万,北上平叛。同时,急令青州、徐州刺史派兵西进,夹击邺城。”费祎指着舆图,汇报着最新动态。
“夏侯霸情况如何?”刘禅问道,目光落在邺城的位置。
“据报,夏侯霸已收缩兵力,据邺城而守。他派人联络幽州刺史王雄,希望能得到支援,但王雄态度暧昧,按兵不动。河北诸郡大多观望,真正起兵响应的,只有少数几个对司马氏专权不满的地方豪强,兵力不过数千,难成气候。”姜维接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夏侯霸处境的判断,“若无强援,邺城……恐难久守。”
王平沉声道:“魏军主力北上,洛阳必然空虚!陛下,此乃天赐良机!我军若此时东出潼关,可兵不血刃直抵洛阳城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禅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战机稍纵即逝。
刘禅凝视着舆图,手指从长安划过潼关,落在洛阳上,却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向东,掠过正在激战的邺城,最终落在了更东方的青州、徐州,甚至南方的淮南。
“主力北上,洛阳是空了。但你们看这里,这里,”他的手指点着青州、徐州,“这两州兵马西进,不仅是夹击夏侯霸,更是为了填补洛阳以东的防御空白,防止我军东出。若我军此刻猛攻潼关,司马昭必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可能暂时放弃彻底围死邺城,也要回援洛阳。届时,我军将在潼关或崤函古道,与仓促回援的魏军主力硬碰硬,即便能胜,亦是惨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而且,别忘了淮南。镇东将军毋丘俭,手握重兵,向来与司马氏不和。司马懿在时,他尚且隐忍,如今司马昭地位未稳,又逢夏侯霸起事……你们说,毋丘俭会甘心坐视吗?”
姜维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是欲……等待淮南生变?”
“不是等待,是促成!”刘禅斩钉截铁道,“夏侯霸的火已经烧起来了,但还不够旺!我们需要在魏国的腹地点起另一把,甚至几把火!让司马昭首尾难顾,疲于奔命!”
他回到案前,铺开绢布,开始口述命令,语气快而清晰:
“第一,姜维!”
“臣在!”
“命你率八万主力,出潼关,兵锋直指弘农!但记住,此行主旨不在强攻,而在威慑与牵制!做出随时准备进攻洛阳的态势,将主力牢牢吸在洛阳周边,使其不敢全力北上,亦不敢分兵淮南!若魏军守备严密,便稳扎稳打,拔除外围据点,围困弘农,看准时机再动。”
“维,明白!”姜维躬身领命,他理解了皇帝的意图,这是阳谋,以堂堂之师,逼魏军主力与之对峙。
“第二,王训!”
“末将在!”年轻的王训出列,英气勃勃。
“命你率陇右精锐三万,自西海郡东出,沿渭水而下,威胁陈仓、扶风,做出欲断其主力归路或侧击其援军的姿态!你的任务,是搅动雍凉,让关中地区的魏国残余势力不得安宁,使其无法有效支援东部战场。”
“末将领命!”
“第三,传朕密旨至淮南!”刘禅看向费祎,“由军情司最可靠的渠道,设法联络毋丘俭。不必劝其归顺,只需将洛阳空虚、夏侯霸起兵以及……朕的《最后招降令》内容,透露给他。告诉他,天下苦司马久矣,汉室再兴,此正忠臣义士奋起之时!”
费祎郑重点头:“臣立刻去办!”
刘禅深吸一口气,走到殿门,望着东方,仿佛能看到那即将燃起的遍地烽火。
“夏侯霸在邺城举起烽火,姜维在弘农陈列大兵,王训在陇右侧翼牵制,若毋丘俭再于淮南响应……届时,北有孤忠之臣据坚城而守,西有朕之雄兵压境叩关,东有封疆大吏起兵清侧……”
他猛地回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殿内回荡:
“三面合围,朕看那司马昭,如何应对!”
一项宏大而精密的战略布局,就此完成。季汉这台战争机器,开始全面、高效地运转起来。信使携带着皇帝的诏令,从长安四散而出,奔向不同的方向。
不久之后,魏国境内:
潼关以东,姜维率领的季汉主力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开出潼关,兵临弘农城下,与守将胡烈形成对峙,巨大的压力使得洛阳一日三惊。
陇右方向,王训的偏师如一把灵活的尖刀,在陈仓、扶风一带游弋,不断袭扰魏军粮道和据点,让奉命镇守长安后方的魏将郭淮疲于应付。
而在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中,记载着刘禅《最后招降令》(内容大抵是历数司马氏罪状,声明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号召魏国忠臣良将弃暗投明,共复汉室)的绢书抄本,被“无意”间送到了淮南毋丘俭的案头。一同送达的,还有关于洛阳空虚的详细情报。
毋丘俭握着那份言辞恳切又隐含天威的《招降令》,看着地图上季汉军队咄咄逼人的态势,再想起司马氏这些年对曹魏老臣的排挤打压,心中那团压抑已久的火焰,终于开始熊熊燃烧。
魏国的天空,已被来自三个方向的阴云彻底笼罩。一场决定华夏命运的总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