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条缝,里面黑着。
我站在门槛上没动,右腿断骨还没接好,血顺着裤管往下流。风从背后吹进来,带着灰烬味和一丝焦臭。残碑熔炉在丹田里转得慢了,青火煨着经脉一寸寸烧过去,疼得像有人拿刀在刮骨头。
但我不能倒。
刚才那颗破厄丹上的“门”字又闪了一下,不是错觉。还有酒囊,右边那个装碎剑渣的,还在烫,符文透出布面,在掌心印了一道金痕。
我抬手把酒囊按住,左手摸到腰间的无锋重剑。剑柄沾了血,滑得很。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杂役端着茶盘走来,低着头,手有点抖。他穿的是丹盟最普通的灰布袍,可袖口滑下去一截,露出手腕——一道青纹缠在皮肉上,弯弯曲曲像毒蛇盘藤。
毒脉标记。
我没动,也没说话,等他走近。
他站定,声音发虚:“陈……陈执事,给您送茶。”
我接过茶盏,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源炁顺着他血脉冲进识海,像一根针扎进泥潭。
画面闪出来:
昏暗石室,火光摇曳。毒脉长老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等他们炼完丹……劫人。”
话没说完,源炁被一股黑气撞开,记忆断了。
我放下茶盏,瓷杯磕在托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想抢?”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铁钉砸进地里,“我烧了丹库。”
杂役浑身一僵,茶盘脱手落地,碎瓷片溅到我鞋面上。
他转身就跑,袍角带起一阵风。
我没追。这种人不是死士,是被胁迫的棋子。杀了他,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以为计划还在掌控中,才好收网。
我拖着伤腿走进主殿,反手关门。屋里没点灯,只有几缕天光照进来,落在地上裂成几块。
我把破厄丹掏出来,七彩流转,表面平静,可掌心刚碰到它,那“门”字又浮现一瞬。这丹不对劲,比之前的金纹丹更邪门。
但我现在顾不上查它。
左腰的酒囊里还剩半把灰白色粉末,是我早年炼废的逆脉残渣,混着碎剑渣一起存着。别人当垃圾,我知道这玩意儿能跟残碑熔炉共鸣。一旦有人碰这丹,熔炉会立刻示警。
我把粉末倒在丹药周围,裹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塞进贴身布袋,压在胸口。
做完这些,我靠着墙滑坐到地上。伤口疼得厉害,呼吸一重,肋骨处就像有锯齿在拉。我解开兽皮袍,让风吹着伤口,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外面安静得很,守卫不敢靠近,杂役们也躲得远远的。刚才那一战太狠,拳劈雷、步踏空、刀斩劫核,谁看了都怕。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出事。
我用剑尖在地上划了个符号——很小,只有指甲盖大,是个简化版的星形。碎星步的起手势,雷猛认得。这是告诉他:别近丹房,有内鬼。
做完这些,我闭上眼。
残碑熔炉还在运转,青火缓慢修复着身体。我能感觉到它的感应范围正一点点扩大,像一张网铺向整个西偏院。
他们在等消息。
那个杂役一定会报信。
毒脉的人一定会来。
我不急。
我坐在这里,就是个活饵。
只要他们敢伸手,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以战养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太阳升到了头顶,光从门缝斜切进来,照在我脚边。血已经凝了,鞋底黏在地上,一动就撕得伤口发麻。
突然,残碑熔炉跳了一下。
不是痛,是预警。
酒囊又烫了,比之前更烈。同时,胸口的破厄丹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来了。
我睁开眼,没起身,右手慢慢握紧剑柄。
门外有脚步声,很轻,走两步停一下,像是在试探。
不是一个人。
我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呼吸。
他们来了,却不进来。
在等?还是在看?
我依旧不动,连呼吸都没变。伤口疼得越来越狠,但我习惯了。当年师父教拳经时,打断三根肋骨都不准叫一声。
外面的人终于动了。
门把手被人缓缓转动。
我没拦。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指伸进来,探向供桌上的丹炉。
那只手很稳,指甲修剪整齐,不是杂役的手。
我笑了。
你真敢来。
右手猛地发力,剑鞘砸向地面。
轰!
整座主殿一震,尘土从梁上簌簌落下。那人手一抖,缩了回去。
我没追出去。
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门口的光影,低声说了一句: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