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吹得我兽皮袍子贴在身上。
头顶的云没散,反而越压越低。刚才那两道雷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第三劫这才开始酝酿。我能感觉到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跳得厉害,源炁在经脉里乱窜,像要炸开一样。
雷猛的盾冒烟了,边缘已经开始发红,像是铁块烧到了极限。他两条胳膊撑着不动,嘴里骂着:“老子这盾可是血髓灵矿炼的,扛三道雷没问题!”
洛璃站在阵眼位,手里最后一瓶丹粉已经撒出去,指尖还在滴血。她咬牙画符,可符光刚亮就碎了。
我知道不能再等。
这一道雷下来,谁都挡不住。
我脚下一蹬,碎星步第一式“星移”直接踏出。身子一晃,人已经冲向丹炉正上方空域。雷光劈在我刚才站的位置,地面炸出一个坑。
没回头。
左手握拳,古武劲从腰腹炸起,顺着脊背冲上肩膀。我在半空中拧身,一记碎星拳轰向雷涡核心。拳风撞上旋转风暴,空气爆响,那团紫黑雷云猛地一顿。
就是现在!
右手拔剑。
无锋重剑插在地上三尺深,我一把抽出,剑胚震动,和残碑熔炉共鸣。之前吸进来的废剑余韵、劫雷残息全被煨炼成一股漆黑刀意,顺着剑身涌出。
碎冥刀——成了!
我挥剑横斩,刀气划破天幕,直劈雷柱中枢。那一瞬间,整片天空像是裂开了道口子。
雷猛吼了一声:“砍穿它!”
洛璃指尖血线未断,强行催动玉瓶里最后一丝丹火,替我清出一线视野。
我看得清楚,那雷柱中间有个点,颜色最深,像心脏一样跳动。那是劫核。
我收拳,脚下连踏七星位。碎星步第二式“斗转”接第三式“月隐”,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残影。雷光追着我劈,都被步法带偏。
逼近了。
右臂灌满源炁,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直接从毛孔喷出来。整个人像是烧着了。
一刀劈下!
碎冥刀气斩进雷柱,雷环炸开第一层。紧接着左拳轰出,碎星拳劲打穿第二层。最后剑尖一点,刺入第三重心核。
三重力量同时爆发。
轰——!!!
天地静了一瞬。
然后所有雷光像是灰烬一样散开。乌云崩解,阳光刺下来,照在焦土上。
丹炉还立着。
炉心那颗七彩流转的破厄丹,毫发无损。
我落地的时候腿一软,单膝跪地。右臂经脉寸断,左腿骨折,嘴里有血腥味。用剑撑地才没倒下去。
雷猛瘫坐在地上,盾彻底碎了,只剩半截架子冒着青烟。他喘着粗气说:“败家子……你知不知道这盾多贵?”
我没理他。
抬头看天。晴了。
低声说了句:“他娘的……这雷,也不过如此。”
残碑熔炉还在转,青火慢慢修复肉身。虽然源炁见底,但体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三条路终于接上了头。剑意、丹力、古武劲,第一次真正混在一起。
洛璃靠在断墙边,闭着眼喘气。过了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看着我摇晃的身影,抬手捂住嘴。
“他……又突破了?”
远处有人喊起来。
“他用拳打雷?!”
“那是碎星步?怎么还能带刀意?”
“无锋剑也能斩劫?见鬼了!”
我没理会。
站直了,把剑插回背后布套。
腿还是疼,但能走。走到丹炉前,伸手探进去取丹。七彩光映在脸上,一闪一闪。
刚拿到手,指尖突然一烫。
不是丹的问题。
是酒囊。
右边那个装碎剑渣的酒囊,正在发烫,像是里面有东西要冲出来。
我皱眉,解开扣子看了一眼。
里面原本混着灰的碎渣,此刻泛起微弱金光。几粒粉末自己动了,往中间聚,形成一个极小的符文。
不认识。
但残碑熔炉感应到了,青火猛地一跳。
我立刻把酒囊系紧,塞回去。
这时候听见雷猛咳嗽两声,说:“喂,你别站着了,再站下去真要散架。”
我没答。
转头看他。
他坐在地上,满脸灰,衣服破了好几处,但眼神亮着。
“你刚才那一套,拳、步、刀一起上,打得挺顺。”他说,“以前没见过。”
我嗯了声。
“以后会更顺。”
洛璃这时扶着墙站起来,走到丹炉边,盯着我看:“你刚才……是不是一次性用了三种力量?”
“算是。”
“不可能。”她说,“修士修行,走一条路都难,你三道并行,早该经脉爆裂。”
我摸了下左眉骨的剑疤。
“别人不行。”我说,“我能。”
她没再问。
广场上一片狼藉。瓦片碎了一地,地面裂开十几道缝,焦黑痕迹从丹炉蔓延到墙根。守卫不敢靠近,远远站着。
我站在中间,身上还在流血,但没感觉疼。
风吹过来,带着灰烬味。
忽然间,胸口一闷。
不是伤。
是残碑熔炉的反应。
我低头,发现掌心的破厄丹,表面七彩光晕微微一颤,竟浮现出一道细纹。
不是裂痕。
是字。
一个“门”字。
和之前金纹丹上的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丹药上的纹路又消失了。
七彩光恢复如常。
可我知道不对劲。
这丹有问题。
而且——
酒囊又烫了一下。
这次比刚才更久。
我捏了捏囊口,没打开。
抬头看向丹盟深处。
西偏院的方向。
那里有东西在叫。
不是声音。
是熔炉里的青火,在抖。
像是回应什么。
雷猛这时挣扎着要起身:“行了,劫也过了,丹也成了,赶紧收工。老子饿了。”
洛璃盯着我:“你不打算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说。
转身走向主殿台阶。
腿断了,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
走到第三阶,脚下一滑。
剑没撑住。
整个人往前倾。
眼看要摔下去——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扶住了我的胳膊。
是洛璃。
她脸色发白,气息还没稳,但抓得很牢。
“别硬撑。”她说。
我没挣开。
借她力站稳,继续往上走。
十步之后,她松手。
我回头看她一眼。
她站在原地,手指还在抖。
风吹起她的衣角。
我说:“谢了。”
她没应。
我转身上台阶。
第十一步。
右脚踩实。
第十二步。
左腿一沉。
血顺着裤管流到鞋里。
我能走。
我还站得住。
身后广场安静。
只有风卷着灰,打在断墙上啪啪作响。
我走到殿门前,伸手推门。
门没锁。
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里面黑着。
我停下。
低头看了眼酒囊。
还在烫。
符文还在动。
我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
然后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