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之下,并非水流,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布满湿滑苔藓的狭窄石阶,深不见底。阴冷潮湿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哀嚎声,扑面而来。石壁两侧镶嵌着发出惨绿光芒的磷火石,勉强照亮前路,更添几分诡异。
林默与顾知行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石阶蜿蜒曲折,仿佛通往九幽之下。越往下,空气中的阴煞之气越重,甚至开始凝结成冰冷的露珠,滴落在石阶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此地阴气之重,远超寻常阴脉,恐怕已接近真正的‘黄泉路’。”顾知行神色凝重,桃木剑已悄然出鞘,雷光在剑身隐现,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林默也将魂灯金光内敛,护住周身,同时全力运转净眼术,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黑暗。
约莫下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森白骸骨垒砌而成的、高达数丈的诡异祭坛!祭坛四周,矗立着九根粗大的、刻满狰狞鬼怪图案的石柱,石柱顶端燃烧着幽蓝色的鬼火,将整个溶洞映照得一片惨绿。
祭坛后方,则是一扇紧闭的、由整块黑色金属打造的巨大门户,门上雕刻着轮回往生、百鬼夜行的图案,散发着古老而沉重的气息。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布满铜绿的匾额,上书三个扭曲的古篆——“往生秘库”!
“就是这里了。”林默低声道,目光落在那扇巨大的金属门上。他能感觉到,门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封印之力,以及……数道极其凶戾的守护气息!
“小心,有东西守着。”顾知行提醒道,他的灵觉也捕捉到了危险。
两人刚靠近祭坛,异变陡生!
嗷——!
一声凄厉刺耳的鬼啸从祭坛后方响起!紧接着,九根石柱上的幽蓝鬼火猛地暴涨,化作九条张牙舞爪的鬼火巨龙,咆哮着向两人扑来!同时,祭坛周围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三道模糊的身影!
左边一道,身高丈二,青面獠牙,手持一柄巨大的断头斧,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煞气,乃是一头修炼有成的“刽子手鬼将”!
中间一道,身形飘忽,穿着破烂官袍,头戴乌纱,面白如纸,手持一本不断滴落黑血的账簿,正是阴司中专门勾魂索命的“无常鬼吏”!
右边一道,则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黑影,没有固定形态,只能看到一双充满怨毒和贪婪的赤红眼睛,散发出令人心神不宁的魅惑之力,乃是罕见的“心魔幻鬼”!
这三头鬼物,每一头的实力都不逊于炼气化神后期的修士,而且占据地利,借助此地浓郁的阴煞之气,威力更增!
“闯秘库者……死!”鬼将发出沉闷的咆哮,断头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当头劈向林默!
无常鬼吏则翻开手中血账簿,阴森念道:“林默,阳寿未尽,擅闯禁地,当削寿三十载!”一道无形的诅咒之力瞬间降临,林默只觉浑身一寒,仿佛生命力都在流逝!
而那心魔幻鬼则发出一阵靡靡之音,直攻神魂:“放弃吧……挣扎无用……归于寂静……”无数幻象在林默和顾知行脑海中滋生,试图瓦解他们的斗志!
“魑魅魍魉,也敢放肆!雷法诛邪!”顾知行怒喝一声,桃木剑引动九天雷意,一道粗大的紫色雷霆轰向鬼将!同时掷出数张“清心符”,护住两人心神,抵御幻鬼侵袭。
林默也瞬间反应过来,魂灯金光大盛,至阳之气驱散阴寒,将那削寿诅咒强行抵消!同时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破邪金光”射向无常鬼吏手中的血账簿!
轰!咔嚓!
雷霆与斧光碰撞,鬼将被震退数步,浑身鬼气翻腾。破邪金光击中血账簿,账簿上冒起青烟,无常鬼吏发出一声痛呼。而心魔幻鬼的侵袭,在魂灯守护和清心符作用下,也未能奏效。
但三鬼依托地利,鬼气源源不断,立刻又围攻上来!鬼火巨龙也盘旋呼啸,喷吐着腐蚀魂魄的幽冥之火!
“不能久战!必须尽快打开秘库大门!”顾知行一边抵挡攻击,一边急道。
林默目光扫过那扇巨大的金属门,发现门上并无锁孔,只有一个凹陷的、如同眼睛形状的图案。他心中一动,尝试将一丝魂灯之力注入其中。
嗡!大门微微一震,但并未开启,反而那眼睛图案亮起血红光芒,一股更强的反震之力传来!
“不行!需要特定的‘钥匙’或权限!”林默皱眉。
“钥匙……”顾知行目光扫过祭坛和三鬼,突然道:“莫非与这三头守护鬼物有关?它们镇守此地,或许本身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林默闻言,福至心灵!净眼术全力运转,仔细观察三鬼与大门之间的联系。果然,他发现三鬼身上各有一道细微的能量丝线,与大门上的眼睛图案相连!
“击杀或者镇压它们!切断能量连接!”林默喝道。
两人不再保留,全力出手!林默将魂灯催发到极致,金光化作漫天火雨,笼罩向三鬼和鬼火巨龙!至阳之火对阴魂鬼物克制极大,烧得它们滋滋作响,惨叫连连。顾知行则脚踏罡步,口诵真言,桃木剑引动更加狂暴的雷霆,专攻鬼将和无常!
激战片刻,那心魔幻鬼最先支撑不住,被林默一记“寂灭魂火”点燃,在凄厉惨嚎中化为青烟消散。其与大门连接的能量丝线也随之断裂。
紧接着,无常鬼吏的血账簿被顾知行以雷法劈碎,本体也被林默的魂灯金光洞穿,哀嚎着消散。第二道能量丝线断裂。
只剩最后那头鬼将,虽然凶悍,但在两人联手猛攻下,也很快被雷霆和魂火轰得鬼体溃散,最终被林默以魂灯镇压、炼化!第三道能量丝线断裂!
嗷——!九条鬼火巨龙也随之哀鸣溃散。
咔哒……咔哒……
随着三鬼伏诛,连接切断,那扇巨大的金属门发出沉重的机括声,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和……一股更加古老、沧桑、甚至带着一丝神圣与悲凉交织的复杂气息!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藏宝库,而是一间并不算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只有一座简单的石台,石台上,静静地摆放着三件事物:
左边,是一卷非帛非纸、颜色暗黄、散发着微弱时光波动的古老卷轴。
中间,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任何倒影的奇异令牌。
右边,则是一盏……样式古朴、灯盏中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青铜油灯。
除此之外,石室内空空如也。
“这就是……往生秘库的珍藏?”顾知行有些诧异。这三件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与想象中的禁忌卷宗相差甚远。
林默却目光一凝,他的净眼术和魂灯,都从这三件东西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内敛、却深不可测的韵味。尤其是那盏青铜油灯,竟让他识海中的魂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他走上前,首先拿起那卷古老卷轴。入手沉重,材质奇特。他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展开。
卷轴上,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制的、充满象征意义的图画,旁边配有少量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图画的内容,描绘的似乎是……天地初开、规则诞生、以及……一场席卷诸天万界、导致无数星辰寂灭、文明断层的恐怖大劫!而在大劫的尽头,是一片吞噬一切的、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黑暗漩涡——归墟之眼!图画最后,则是一些零散的、关于如何引动天地规则、应对寂灭潮汐的模糊提示,以及……一个手持油灯、走向归墟的背影。
“这……这是……”林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卷轴记载的,竟然是关于宇宙生灭和归墟的古老秘辛!虽然晦涩难懂,但其中蕴含的信息,足以颠覆认知!
“是‘寂灭纪事图’!”顾知行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记载上古大劫和归墟真相的禁忌之物!竟然藏在这里!”
林默强压激动,放下卷轴,又拿起那块黑色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抽象的、如同漩涡般的图案,背面则是一片空白。他将一丝神识探入其中。
轰!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这些信息并非功法或记载,而是一幅幅极其复杂的、关于某个巨大造物内部结构的能量回路图、空间折叠模型以及核心控制节点的解析图!那造物的形态……赫然与“方舟”有七八分相似!旁边还有标注:“枢机,星炉,钥孔”。
“这是……‘方舟’的结构图?!至少是部分关键结构!”林默失声惊呼!这令牌,竟然是一把“钥匙”,或者说,一张通往“方舟”核心的“地图”!
最后,他目光落在石台上那盏看似普通的青铜油灯上。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灯身。
就在他指尖接触油灯的瞬间——
嗡!!!!
他识海中的青铜魂灯,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灯盏上那点金色火星欢快地跳动起来,传递出一股强烈的渴望和……孺慕之情?!仿佛游子见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
与此同时,石台上的青铜油灯,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灯盏内部,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却蕴含着无尽古老道韵的……暗金色火星,悄然亮起!
两盏灯,跨越了万古时空,在此刻产生了共鸣!
一股浩瀚、苍凉、充满了守护与牺牲意味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将林默淹没。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古老的战场,悲壮的祭祀,持灯走向黑暗的背影,以及……一句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箴言:
“薪火相传,守望不息。归墟非终,希望永存。”
林默呆立当场,心中明悟。这盏看似空无一物的油灯,才是这往生秘库中最重要的宝物!它是……最古老的“魂灯”原型?或者说,是“守夜人”传承的源头?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石台上的青铜油灯捧起。两盏灯在他手中交相辉映,光芒渐渐融合。他感觉到,自己与魂灯的联系更加紧密,对归墟印记的感悟也似乎深刻了一丝。
“看来,你找到了真正需要的东西。”顾知行看着这一幕,感慨道。
林默重重点头,将三件宝物郑重收起。卷轴蕴含真相,令牌指向关键,油灯则是希望的火种。这一次冒险,收获巨大!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顾知行提醒道。
两人不敢耽搁,迅速离开石室,沿着原路返回。当他们冲出古井,回到守墓人据点的竹林时,发现影和幽婆婆早已等在那里。
“看来,你们有所收获。”幽婆婆看着林默手中那盏已然熄灭、却气息迥异的青铜油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多谢婆婆指点!”林默躬身行礼。
幽婆婆摆了摆手:“机缘已得,前路自闯。‘最终清算’之日将近,你们……好自为之吧。”
她顿了顿,又道:“临别前,老身再送你们一程。影会启动古传送阵,送你们至‘枢机城’万里之外。能否潜入,能否成功,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片刻后,据点深处一座古老的石阵亮起冲天光芒。林默与顾知行站在阵中,与影和幽婆婆告别。
“保重。”影清冷的声音传来。
光芒散尽,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石阵中。
下一刻,他们出现在了一片荒芜的戈壁滩上。远处地平线上,一座庞大无比、通体由金属构筑、散发着冰冷科技光泽和恐怖能量波动的巨城轮廓,如同匍匐的洪荒巨兽,映入眼帘。
“枢机城”……到了。
最终决战之地,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