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民学派内部,不少学子满心期待陈珏借盛典赋诗,一扫舆论颓势,却最终等来沉默,难免流露失望。有人在学派内部留言:【先生为何不发声?哪怕一首诗,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是不是真的被世家打压得无力反驳了?】
【哪怕是败也得站着败啊!】
林逸风、李儒梦等人虽理解陈珏的处境,却也难掩焦虑,连夜致电提醒他 “小心世家借舆论逼宫”。
次日早朝,气氛凝重如铁。
百官列阵,崔彦博率先出列,手持弹劾奏折,声色俱厉:“陛下,陈珏在万寿盛典之上,拒不献诗祝寿,态度倨傲,有失臣礼,更寒天下士子之心!其言行已涉嫌藐视皇权、违背纲纪,恳请陛下严惩,以正风气!”
陶明轩紧随其后,添油加醋:“陈珏素来宣扬‘少年之说’,蛊惑民心,如今又在国之大典上故作清高,分明是自视甚高,无视朝堂法度,此风不可长!”
一众世家官员、守旧老臣纷纷附和,朝堂之上一片声讨,矛头直指立于百官之列的陈珏。
面对满朝诘难,陈珏面色平静无波,既无慌乱,也无辩解,只是垂眸而立,仿佛未闻周遭的指责。
待百官声讨稍歇,殿内死寂一片,所有目光齐刷刷盯在陈珏身上。他垂眸静立的模样,在众人眼中愈发诡异, 既不认罪,也不辩解,反倒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平静。
能够进到这个大殿之中的,都是人中龙凤,此刻,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是想要打压天民学派,但是并没有像这现在决战,毕竟,此刻的天民学派与陈珏,已经在大华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真的想要同归于尽,他们也会元气大伤,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换掉一两家。
忽然,陈珏抬步上前,自袖中取出一卷奏章,并未躬身呈递,而是展开卷轴,朗声道:“臣有奏,敢为陛下、为大华直言!”
声音穿透大殿,字字铿锵:“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推其年数,盖亦俱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崔彦博脸色骤变,陶明轩惊得后退半步,谁也没料到,陈珏不辩己罪,反倒直指皇帝最上心的佛事!
刘永昌龙颜铁青,指节攥得发白,却未喝止。陈珏继续朗吟,声调愈发激昂:“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已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宗庙之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高祖之时,则议除之。当时群臣材识不远,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维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已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创立寺观。臣常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
“佛本夷狄之人,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其枯骨凶秽,岂宜入宫禁?陛下圣明,岂能因戏玩之具,恣其蔓延!臣请陛下,罢佛阁之役,停奢靡之礼,将佛骨付之水火,永绝根本!”
“转而将资费用于赈济灾民、兴建学堂、兴修水利,使民有食、士有学、国有储,方是万代之福!若陛下不听,臣愿以一身担咎,只求陛下以江山民生为重!”
“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万寿佛阁,御楼以观,舁入大内,又令诸寺递迎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丰人乐,徇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何人,岂合更惜身命!”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惟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
“夫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馀,岂宜令入宫禁?
正所谓:“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茹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无任感激恳悃之至,谨奉表以闻。臣某诚惶诚恐。”
奏章朗毕,大殿死寂得能听见呼吸声。
百官僵立原地,脸上血色尽褪,陈珏不仅痛斥崇佛奢靡,更暗讽帝王昏聩、群臣失职,这已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也将满朝文武逼到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