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行的公事已毕,心中牵挂的私事也已安排妥当,焦富便不再多做停留。敖广虽极力挽留,言辞恳切,希望能让巡察使多体验几日东海的热情与富庶,但焦富去意已决。
在水晶殿举行的一场更为盛大、却只为焦富一人送行的饯别宴后,焦富正式向敖广告辞。
敖广亲自将焦富送至龙宫外那由八条神骏蛟龙牵引的华贵銮驾前,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的龙宫臣工,仪仗队伍再次摆开,旌旗招展,仙乐齐鸣,场面比迎接时更为隆重。
“巡察使一路辛劳,小王未能尽地主之谊,心中实在惶恐。”敖广亲手为焦富斟上一杯饯行酒,姿态谦卑至极,“此番巡察,能得巡察使指点,小王与东海受益良多。日后但有所命,东海上下,莫敢不从!恭送巡察使,预祝巡察使南海之行,一切顺遂!”
焦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对敖广的识趣与周到最后表示了一次认可:“龙王不必过谦。东海治理有方,数据详实,应对得当,本使回禀天庭时,自会如实上奏。望龙王日后能一如既往,恪尽职守,镇守东方。”
“谨遵巡察使教诲!”敖广深深一揖,直到焦富的銮驾在虾兵蟹将的护卫下,升起祥光,分开水路,缓缓驶离东海龙宫,消失在远方的碧波之中,他才直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东海这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焦富端坐于銮驾之内,回想东海之行,敖广虽圆滑世故,但事事准备周全,态度无可挑剔,治下也确有其章法,心中对此行的评价颇高。仅凭敖广能在他提及海眼旧事时那份“不闻不问”的识趣,以及失去定海神针铁后能迅速稳住局面的能力,就值得他回天庭后为其美言几句。
仪仗队伍煊赫,巡海夜叉在前鸣锣开道,声势浩大地朝着南海方向行进。
然而,当这支代表着天庭威严的巡察队伍进入南海疆域,抵达南海龙宫所在时,所受到的待遇,却与东海形成了天壤之别。
南海龙宫亦是一派辉煌景象,珍珠玛瑙点缀,珊瑚成林,但宫门之外,迎接的仪仗却显得松散许多。虽有虾兵蟹将列队,但盔甲不及东海鲜明,队形也略显散漫。前来迎接的,并非南海龙王敖钦本人,只是一位身着官袍、面容古板的龟丞相,带着几名品阶不高的龙宫属官。
那龟丞相见到焦富的銮驾,只是例行公事般地上前几步,拱了拱手,语气平淡,毫无热情:“奉龙王之命,恭迎天庭巡察使。龙王近日偶感微恙,正在静养,不便亲迎,特命下官在此接待,引巡察使入宫安歇。”
这番说辞,敷衍之意几乎不加掩饰。敖钦身为龙王,修为深厚,岂会轻易“偶感微恙”?即便真有不适,以天庭巡察使的身份,也当强撑病体出面迎接,方合乎礼数。如此托大,只有一个解释——他并未将焦富这位“新任”的巡察使放在眼里。
焦富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冷意,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多言,随着那龟丞相进入了南海龙宫。
接下来的接待,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安排的居所虽也华丽,却远不及东海龙宫的精心与周到;宴席的规格明显降低,珍馐百味的品质与数量都差了一筹,席间作陪的也只有几位龙宫普通臣工,气氛冷淡,全无东海那般“宾主尽欢”的热络。
待到正式询问南海水政数据时,南海龙王敖钦终于露面了。他看起来精神矍铄,并无半分病容,身着王袍,面容瘦削,眼神中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对于焦富的询问,他回答得颇为简略,甚至有些敷衍。
呈上的水脉图录、行云布雨记录等卷宗,虽也齐全,但细节处多有模糊不清之处,远不如东海那般精细详实。当问及某些关键水域的治理情况或赋税收支细节时,敖钦要么以“年代久远,需再查证”推脱,要么直接道:“此乃南海内务,向来如此,并无不妥。”言语之间,隐隐透露出“我南海之事,自有章法,不劳巡察使过多置喙”的意味。
敖钦确实有倚仗。他的南海,与普陀洛伽山的观世音菩萨道场相邻,常年受佛光熏陶,他自己也时常以菩萨近邻自居,自觉身份超然,与寻常龙王不同。加之他与焦富此前并无交情,甚至因焦富出身跟脚等问题,内心颇有些轻视,认为其不过是侥幸得势,自然不愿如敖广那般屈尊降贵、极力逢迎。
焦富将敖钦的倨傲与敷衍一一看在眼里,心中不悦渐生。但他深知此时发作不得,只是将诸般不满压下,面上依旧维持着巡察使的威严与平静,对南海龙宫提供的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未做太多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