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严寒如同一把双刃剑,在考验栖雁坳生存韧性的同时,也冰封了外部的直接威胁。疫情得到控制后,沈云疏并未有丝毫松懈,她深知这段难得的平静期,正是积蓄力量、厚植根基的黄金时机。她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内部治理的精细化、人才的深度培养以及为来年春天乃至更长远未来的布局上。
天气依旧寒冷,但久违的阳光偶尔会穿透云层,洒下些许暖意。议事木屋内,沈云疏召集了各职能小组的负责人,召开了一次详细的“冬春之交工作筹划会”。与会者除了周砚、林栖、石岩等核心,还包括了负责垦殖的刘大用、负责工坊的马老三、负责学堂的阿禾、负责后勤的沈槐和王氏,甚至狩猎队的山猫和负责药材的赵叶也应邀列席。
“诸位,最难的关口,我们算是熬过来了。”沈云疏开门见山,声音清晰而沉稳,“但接下来,我们不能有片刻懈怠。外部威胁只是暂时蛰伏,内部发展更是刻不容缓。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要明确开春之前,我们每个人手头最紧要的几件事。”
她目光首先投向刘大用:“刘叔,垦殖队当前第一要务,是照看好那些‘土芋’种块。确保试验田排水良好,防止冻害。同时,组织人手,利用农闲,将规划中明年要开垦的坡地,提前清理碎石、杂草,焚烧后草木灰留存,为春耕备足底肥。南洋稻种要妥善保管,待天气转暖,需精选地块试种。”
刘大用认真记下:“沈姑娘放心,‘土芋’那边我天天盯着,地里的活儿也绝不会落下。只是……这新作物,大家心里都没底啊。”
“没关系,大胆尝试,小心求证。”沈云疏鼓励道,“成功了,我们多一条活路;失败了,也积累了经验。”她随即看向山猫,“山猫,狩猎队不能停,但要更注重策略。优先获取皮毛,肉食次之。注意轮换队员,避免过度劳累和冻伤。发现任何可以食用的块茎、耐寒植物,都要留意带回。”
“明白。”山猫言简意赅地点头。
沈云疏又转向马老三:“马叔,工坊方面,除了保障日常用具和防御器械的维护,要集中力量做两件事:一是继续研究‘分区淬火’,争取在开春前,能稳定打造出几批更耐用的农具;二是利用现有材料,多制作一些标准的箭杆、矛杆,统一规格,战时才能快速补充。”
马老三点头应下,脸上带着工匠特有的执着:“沈姑娘,分区淬火有点眉目了,就是火候和时间还得反复试。标准杆件没问题,我带着徒弟们多做模具就是。”
接着,沈云疏对阿禾和赵叶说道:“阿禾,学堂不能只教识字。要增加算数、基础的农时物候知识。可以请刘叔、石村长他们去讲讲。赵叶,你除了治病救人,还要带着秦老,多培养几个懂得辨识、炮制草药的学徒。我们自己也得想办法开辟一小块药圃,不能总指望外面。”
阿禾用力点头:“云疏姐,我知道了,回头就和大家商量新课程。”赵叶也轻声应道:“我和秦老已经在物色人选了,药圃的地也看好了几处。”
最后,沈云疏看向沈槐和王氏:“爹,娘,后勤是重中之重。存粮、物资的盘点要更精细,制定出接下来三个月的消耗计划。贡献积分的记录和兑换必须绝对公正,这是维系大家干劲的基石。另外,妇人们缝制冬衣的活计不能停,要争取在最冷的时候到来前,让每个人都能穿上暖和的衣服。”
沈槐和王氏相视一笑,眼中满是责任与担当:“疏儿,你就放心吧,家里这一摊,我们一定理顺。”
周砚和石岩主要负责防御和人员操练,沈云疏与他们简单沟通后,确定在保持必要警戒和基础训练的同时,将更多人力暂时投入到生产和建设中。林栖的尖刀小队则继续负责外围侦察,重点监控北面两股势力的动向,并尝试寻找与那个杨营官接触的可能。
会议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明确了各自职责和短期目标。散会后,每个人都带着清晰的任务匆匆离去。
在沈云疏的统筹下,栖雁坳和南山村如同一个精密的齿轮组,开始更加高效地运转。
学堂里,内容变得更加丰富实用。阿禾不仅教识字,还开始用石子、木棍演示简单的加减法。刘大用被请来,在一块大木板上画出了简易的节气图,讲解着何时该播种,何时该除草,如何根据云彩和风向判断短期天气。孩子们和年轻人们听得津津有味,这些知识关乎他们未来的收成和生存。
技工堂内,马老三和赵石等人对“分区淬火”的痴迷近乎忘我。他们搭建了一个小小的、可以精确控制风门的试验炉,用边角料反复尝试。失败是家常便饭,但每一次淬火后对断口的观察、对硬度的测试,都让他们离成功更近一步。当第一把锄头经过初步的分区淬火处理后,刃口明显坚硬,而銎部仍保持足够韧性时,整个工坊都沸腾了。虽然这还远未达到完美,但证明了方向的正确。
垦殖队的人们在刘大用的带领下,顶着寒风,一锄一镐地清理着未来的田地。他们将清理出的杂草灌木堆在一起焚烧,黑色的草木灰被仔细收集起来,这是极好的钾肥。试验田里的“土芋”种块被小心地覆盖着干草保温,每天都有专人查看。
狩猎队在山猫的带领下,改变了策略。他们不再追求大型猎物,而是利用陷阱、套索,重点捕捉那些皮毛厚实的小型兽类。每一次带回的皮子,都意味着未来可能多一件御寒的衣物或一床温暖的被褥。
沈云疏自己则像不知疲倦的陀螺,穿梭在各个点位之间。她会在学堂听上一会儿课,提出一些教学建议;会去工坊看看淬火的进展,与马老三讨论改进方法;会去试验田查看“土芋”的状况,与刘大用交流肥田的想法;也会去库房,与爹娘一起核对物资账目,确保有限的资源用在刀刃上。
她还抽空与石岩一起,进一步完善了“联防贡献分”的细则,将其与春季的种子分配、未来的宅基地选择等长远利益挂钩,极大地激发了南山村村民的归属感和积极性。
日子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虽然寒风依旧,但栖雁坳内部却涌动着一股蓬勃的暖流。每个人的脸上不再是单纯的求生欲望,更多了一份对未来的规划和期待。知识的传播、技术的摸索、作物的试验,这些看似微小的积累,正一点点改变着这片土地的气质。
期间,林栖的尖刀小队传回几次消息。北面的蝮蛇和杨营官似乎都陷入了冬日的沉寂,双方偶有小摩擦,但均无大规模行动的迹象。关于杨营官的情报也多了一些:此人确系北军溃败的营官,颇有几分带兵的能力,对下属也还算约束,与蝮蛇那种纯粹的匪类有所不同,但其具体意图和立场,仍不明朗。
沈云疏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里,并未急于行动。她清楚,现在还不是贸然接触的时候,自身不够强大,任何外交都是空谈。
一个月后的傍晚,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沈云疏从试验田回来,拍打着身上的雪粒,脸上却带着一丝轻松。经过精心照料,那些“土芋”种块大部分都保持着活力,甚至有少数已经冒出了细弱的、淡绿色的嫩芽!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绿意,但在苍茫的冬日里,却象征着无限的希望。
她走进议事木屋,周砚、林栖和石岩已经在里面了,炉火将他们的脸庞映得发红。
“看你的样子,有好消息?”周砚注意到沈云疏眉宇间的喜色。
“嗯,‘土芋’发芽了。”沈云疏笑了笑,在炉边坐下,“虽然只是开始,但总归是个好兆头。”
石岩哈哈一笑:“我就说嘛,沈姑娘看中的东西,准没错!”
林栖也微微颔首,算是表达了认可。
“北面还是老样子。”林栖言归正传,“蝮蛇那边好像闹过一阵粮荒,最近消停了不少。杨营官的人也在猫冬。”
“看来,这个冬天,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沈云疏拨弄了一下炉火,“都在积蓄力量,等待春天。”
“我们准备得越充分,开春后就越主动。”周砚沉声道。